這篇影評可能有劇透
這個女人的故事,這本書的英譯本出版,在歐洲學人圈子里是場盛事。被橫過來分析,豎過來分析,扯上representatives之后,我就再也沒有聽懂過。昨天電影系放映此片,導演夫婦及女主角現(xiàn)身說法,我是帶著極大的希望和好奇去的,失望而歸。
電影在拍攝手法上無懈可擊,伊朗小村莊幾乎要被拍成Tuscana,尤其是Soraya死后,給村莊的最后一個遠景,殘照如血,凄美至此,我只能第三次留下眼淚。
另外兩次的眼淚是:
1。
Soraya穿著雪白的婚紗,半個身子被埋入土坑,
Ali,她的丈夫,眼睛里放著兇殘的光芒,投出的第二顆石頭狠狠的從Soraya面前的地面彈起,正中她的眉心。整個刑罰過程都保持堅毅表情的Soraya在巨大的痛楚下發(fā)出一聲嘶啞,猶豫,拖長的號叫,濃稠的血緩慢的從眉心留下,傷口處涌出血泡。她的眼睛,依然直視著圍觀的村民。
我哭是覺得疼,我不知道我身邊的大個子男生哭是為什么,他甚至抽泣起來。
2。
臨死前,Soraya的上身已被鮮血浸透,她身下的一圈土地也被鮮血浸透。她的模糊視線中是她和兩個女兒在開滿鮮花的草地上奔跑的畫片。畫面切換到Ali迫近的臉,他發(fā)現(xiàn)Soraya睜開眼睛,驚恐的大叫“這個婊子還活著!“于是最后的石頭從四面八方投來,畫面切換,草原上一群鴿子飛起,小女兒叫”好多好多的小天使呀“。。。。。。
Soraya離開的這個世界,僅存的美麗是永遠被留在了身后,還是被她帶走了呢?
我不得不承認,作為女性,作為在同樣有著悠久的男尊女卑傳統(tǒng)的文化環(huán)境下成長起來的女性,我沒有辦法不被這部電影俘獲,全身心的投入影片營造的恐懼,彷徨,憤怒和仇恨等等的情緒當中。
幸而影片結束的q&a讓我猛醒。一個伊朗人上來,結結巴巴的說,你有幾個基本錯誤,關于stoning的相關規(guī)定是在public場所通奸被抓,要4個目擊者。還沒說完,Cyrus Nowrasteh嗤之以鼻,粗暴得打斷他說”你沒病吧,你支持stoning?",觀眾旋即鼓掌,發(fā)言者被哄下臺。一個伊朗女生站起來,顯然是個學生,用流利的英語說,我們只是想為在場有知識的觀眾提供一些基本信息。。。話沒說完,被導演打斷幾次,質問她“你是女性,你怎么能不支持我們?!”
我很想聽聽她和他到底要說什么,很遺憾,在拿著話筒的導演,主持人和觀眾的搶斷和哄笑中,我只能聽見她指出此片的英文字幕多有扭曲之處,以及怒斥此片為propaganda。
此后有印度同學欲打圓場,說他作為一個非穆斯林,他覺得此片有偏激之處,考慮到他可能10年才看一部伊朗電影,這個片子當然會為他造成伊朗是邪惡之地的印象。不管是伊朗人還是美國人,大家都是human,片子對伊朗男性的塑造卻是非人的邪惡,難道伊朗男性真的完全沒有人性嗎?
毫無疑問,這個印度同學也被嘲斥了,主持人說“你要是10年才看一部伊朗電影,只能是你自己有問題,你知道伊朗電影現(xiàn)在在國際參賽多火嗎。”可是我很想問,伊朗電影走到現(xiàn)在,本土導演只能拍兒童題材片,你們期望伊朗電影為全球觀眾呈現(xiàn)一個真實的伊朗么?
我很想問Cyrus Nowrasteh,作為有伊朗血統(tǒng)的第二代美國移民,他會不會覺得他有這個使命,呈現(xiàn)一個真實的伊朗。還是以自己血統(tǒng)為便利,取悅世界。
我也很想問他,他何嘗在講述這個悲慘故事的同時,在”為伊朗婦女吶喊“的同時,有多大程度試圖探討一個出路,而不是構筑關注,構筑憤怒, let the world know 只是第一步,接下來呢?伊朗婦女平權運動正如火如荼,影片不僅沒有提及,在最后字幕中也只是說像Soraya這樣的故事在伊朗很多村莊里依然在發(fā)生。
如果對伊朗完全沒有了解的觀眾,看完這個片子,唯一的感覺就是那里是人間地獄,
mullah(伊斯蘭教中的牧師)可以是一個逃獄的罪犯,可以手持古蘭經(jīng),要求女人聽從丈夫離婚的要求,并做自己的情婦;
獄卒可以操縱生殺大權,霸占剛成年的女孩;
丈夫可以毆打,處死自己的妻子;
村長可以裝聾作啞,屈從權貴,尸位素餐;
父親可以參與宣判自己女兒的死刑,親手向女兒投去石塊;
兒子可以從父親手里接過石頭,相視一笑,砸向母親;
女人可以站在圍觀的村民中,看著自己的同胞奄奄一息,竟露出抑制不住的微笑;
唯一的好男人hasem(也是片中唯一對自己妻子好的男人),在迫于形勢做了偽證之后,第二天還不是擎著他那張無辜的臉,好像昨天活活被砸死的女人背負的莫須有罪名,竟跟他無關似的!
我最受不了的場景:
村委會幾個男人關起門來,飛快的判處了Soraya的死刑之后,村里所有的小男孩們行動起來,推著水泥車開始撿石塊,臉上帶著興奮的表情。
Soraya被押往刑場之前,大兒子一把拂開母親的手,極其厭惡的白了母親一眼,拉著弟弟走了。
除了Soraya死后兒子掩面哭泣那一個小鏡頭,整部影片是那么hopeless,意即伊朗是沒有出路的,中東是沒有希望的,在伊朗的婦女,除了像導演的父母那樣逃亡西方,別無他法。
Cyrus Nowrasteh是一個非常驕傲的人,但是我沒有看到他對待這個題材的誠意。每個試圖批評他的觀眾都被粗暴打斷了,他自己除了痛斥伊朗人權,也沒有說出什么有新意的話。女主角更是令人吃驚的淺薄,典型混好萊塢的。問她演這個角色有什么感想,一句話都說不上來,卻一個勁搔首弄姿。
據(jù)導演稱,此片迄今為止所有的放映都受到了極大的好評。我相信它甚至會獲幾個小獎。
正如片中反復出現(xiàn)的主題:the world will know.
世界知道之后呢,他們并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