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影評可能有劇透
(芷寧寫于2008年6月24日)
這部07年的意大利影片又被譯為《關(guān)于我自己的回憶》,風格較沉郁低回,算是一部相當悶的片子,可謂近年來所看最悶影片之一,和它相較,土耳其和法國的合拍片《適合分手的季節(jié)》不知要輕快多少倍,片長不短的《刺殺神槍俠》就更顯迅捷了。
不過,這部影片悶得有特點,它的悶不是體現(xiàn)在鏡頭的相對停滯上,如《適合分手的季節(jié)》里大量而凝固的面部特寫,它的悶也不是由散漫而舒緩的架構(gòu)引發(fā),如《刺殺神槍俠》那散文般松散冷寂的敘事結(jié)構(gòu),它的悶更不是因為影片具有強烈而濃厚的宗教色彩,而是體現(xiàn)在一種內(nèi)心的認知轉(zhuǎn)變以及一種自我梳理的過程中,其再現(xiàn)思維進行時的敘事手法和所營造的幽閉寂寥的氛圍,都似沉在水底的砂礫,平日里難以察覺其活動,而它卻在時刻發(fā)生著極其微小的物理化學作用,以達到相對的靜止和平衡,當積累到一定的時間和數(shù)量后,或經(jīng)由外力的作用后,便會產(chǎn)生強烈的質(zhì)變。
影片改編自富尼奧史加彼利的小說《The Perfect Jesuit》,是意大利導演薩維里奧·克斯坦佐第二次執(zhí)掌導筒,此片的問世時間距離他的電影處女作《private》已過去7個年頭,經(jīng)過這些年的沉寂,他的拍片方式仿佛也進入到了一個純意識的境界,一個思維方式的思辨期,一個表面平靜實則正值復雜的細胞裂變期,故而太多想要表述的東西被潛伏地行進著,也因此影片被呈現(xiàn)得有點悶,貌似薩維里奧·克斯坦佐在做一件很費心力的事,在試圖抓住那些腦子里一閃而過的哲思靈光。
“我需要一個理由,一個活下去的理由。我不想一直追逐,人人想要的一種自由,那是假象,是假自由?!边@個有想法的青年叫Andrea,生活富足、長相不差、前程似錦,然而他卻開始質(zhì)疑自己生存的意義,瞬息萬變、壓力密集的現(xiàn)代生活令他厭棄,財富和社會身份讓他迷失,決心進入修道院過苦行僧的生活,意圖通過潛心修行,重新認知自我與宗教,以找回心靈上的平靜和平和。
然而,幽閉而遁世的修行生活,并非他想象的那樣純?nèi)弧⒏呱?,一同修行的教友們各個像自閉癥患者,或沉默寡言或謹言慎行或禮貌回避,似乎都活在各自的世界里,彼此間缺乏應有的溝通,至于他們的修行生涯,則不斷重復著相同的事情:吃飯、閱讀經(jīng)典教義、講述心得、做禮拜、打掃……一次,在對教義做領(lǐng)悟表述時,神父對一位不善言辭教友的蔑視態(tài)度,讓Andrea對這個教友充滿了關(guān)切,于是他開始了一邊靜觀一邊琢磨人心的生活。很快地,這個被觀察的老實人因不被神父接納而窘迫地離開了修道院,Andrea又對另一個教友的行為舉止和內(nèi)心世界發(fā)生了興趣……
影片的色調(diào)是清一色的冷色系,仿佛以此來映襯人物的心境,修道院寢室長廊的盡頭有幾扇藍色的玻璃窗,入夜,它發(fā)出幽藍色的光,使整個長廊顯得神秘而詭異。修道院的另一個主要色彩是白色,白色的雕像、白色的墻壁、白色的門,在夜晚更顯煞白而空乏??v深的長廊是鏡頭里出現(xiàn)最多的場景,其兩邊是布局、規(guī)格和間距都一樣的寢室,里面的陳設(shè)都簡單而雷同,只有床、桌椅和十字架,入夜時,這一切都將沉郁、壓抑、死寂、冷漠等氣息漾開,并放大到無邊無際。
該片的場景調(diào)度也富有寓意,如反復出現(xiàn)這樣的情節(jié),夜晚,Andrea在長廊里躡手躡腳地尾隨著這個或那個教友,仿佛在窺視了解他人的思路,其實是在梳理自己的思緒。當目睹了一個又一個教友的離開,他站在修道院大門前的水域邊,眺望對岸的風物時,神情凝重而復雜,仿佛找到了、悟到了很多,又似什么都沒有。
影片一直沒有給這個整潔而素凈的修道院一個全景,直到片尾,當Andrea走出修道院,人們從對岸投射過來的鏡頭中,終于看到了那座四面環(huán)水的建筑群,它靜謐地臥在那里,美得怡然自得,只是當Andrea身在其中時,并沒覺察到,這便是“只緣身在此山中”的注解之一吧。而這種四面環(huán)水的與世隔絕,形成了一種蔓延的孤寂和無助感,也讓片中人物內(nèi)心深處多了一份不確定感和些許的憂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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