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世界》是一部動作、科幻、冒險電影。影片講述了年過中年的男子弗蘭克·沃克(喬治·克魯尼飾)和身邊的女孩凱茜·牛頓(布麗特·羅伯森飾)在電影中抱怨現(xiàn)代社會的戰(zhàn)爭、饑餓、災難和不公平現(xiàn)象。弗蘭克回憶起自己童年時的經(jīng)歷,他曾經(jīng)帶著自己的發(fā)明來到一個主題公園,但最終碰了一鼻子灰。然而,美麗的少女雅典娜(拉菲·卡西迪飾)偷偷幫助了他,讓他見識了令人驚嘆的未來世界。與此同時,凱茜是一個對未來充滿幻想的陽光女孩,她夢想有朝一日能夠太空旅行。她私闖NASA,為此惹上了麻煩,但卻因此得到了一枚神秘的徽章,并結識了弗蘭克。這對老少的相遇讓充滿幻想的未來世界變得不再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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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野我不是瞎子,電影結構的問題我早就聽說,關于預算、演技、公益廣告那等子事,我也累看。
那我說什么呢?
就說這豆瓣太不負責任了!明明說是虎頭蛇尾,俺就仔細把這以上幾筆爛賬加起來。思量許久,決定這想必是一個不容錯過的蛇尾,乃親自買票觀賞。萬萬沒想到在電影院白等這么久,翹首以盼的大爛尾也是并沒有出現(xiàn),我也只好落寞地回家傷心。
回來想想,也許所謂盛傳的爛尾不過是因為最后電影變成了打倒豪斯大叔,推塔拯救世界,然后再來一則正能量說教罷了吧。而我正好是那個完全不在意這些細節(jié)的好男人——我在意的是它烘托出的立意,誰在乎自由女神像身上到底落下過多少鳥屎,才考慮要不要感嘆它的壯麗。
好吧,這個比喻很糟糕。但是更糟糕的是,我可以想象無數(shù)和我一樣的人,看完一場場電影——它們不完美、但卻投射出一片巨大而震撼的世界,或者在某一瞬間閃耀出足以覆蓋這電影結構本身的人文光芒——當我們被這樣的時刻所感動時,我們總希望在這里訴說和表達,卻發(fā)現(xiàn)這樣脆弱的感性在惡評如潮的結構流、逼格流中完全無法存在。
所以我知道了,原來《明日世界》中表達的概念,正好投影在我們對它的看法之中。
世界很糟糕,是的,我們都知道——但是指出世界很糟糕是容易的事,不放棄(“Not giving up”)才是真正困難的。這電影結尾有點suck,我們很容易指出來——但真正困難的是,去掩藏我們最容易暴露的不滿,而去放大它所傳達的真正重要的聲音——夢想和希望。
大家都說,它只是迪士尼賺錢的廣告,但我們誰不是生活在巨大的廣告之中呢?多少人在相信這社會沒救了,多少人在豆瓣傳達這部電影一無是處,多少人在告訴那些夢想家放棄不切實際的理想,多少人用理性標榜自己而極力打壓感性。一如電影中的時空偵測塔,正是我們自己不斷地在給這個世界播放消極的廣告,影響著我們自己和下一代,因此這地球才會只剩下58天的壽命。而我們并沒有想過的是,廣告在盈利之余所存在的意義,我們太過在意動機,以至于忘記表達和利益從來不能離開彼此。因為哪怕是一首再感人的歌曲、一本再真摯的書籍,也是離不開封面和包裝的。當馬丁.路德金站在演講臺上,我們都知道它的講稿要經(jīng)過反復的推敲和修飾,所以也許它并不是真情流露——但是這并不妨礙“I have a dream”成為1963年最震撼心靈的一句話。
當然,我們也不可能讓世界填滿相信廣告的夢想家或者多愁善感的絕對美學者,唯心和唯物、感性和理性都應該保持各自的張力。畢竟李安需要他的老婆才能成為偉大的導演,木葉需要團藏和宇智波鼬才能明媚鮮艷。有人要仰望月亮并走向遠方,有人要幫夢想家去撿六便士路費;有人要背負黑格爾的“絕對精神”向至善,有人作為“里子”去幫面子上的一代宗師殺人。
同樣,在豆瓣里太多人要給《明日世界》差評,顯然超出了平衡。因此我才決定,我要放大這希望,故而打了個五星不算,我還要認真寫一寫為什么它值得放大。
雖說表面上逼格顯然不夠,但這部電影還是提出了三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1.利用我們的想象力,假如我們知道了自己確切死亡的時間,那么我們的態(tài)度應該是什么?
這個問題可以大也可以小,如果按照直接指代劇情中末世的情節(jié),那么一般就只有兩種答案:一是人類意識到冰山的存在,集盡全力發(fā)揮主觀能動性去改寫命運,即使末日并不向今天的我們“索要任何東西”;而電影里發(fā)生的是第二種答案,即人類盡管得知了末世的景象,卻仍然加速“sink the boat”,趁末日來臨前掠奪更多的資源。因此,就像一個身患重癥(還不是絕癥)的病人是選擇積極治療還是及早行樂的問題上,人類基本上是選擇了后者,因此沉船的概率達到了百分之百。豪斯大叔最討厭的就是病人放棄治療,順理成章放棄了人類的世界。
如果這個問題往大里問,這已經(jīng)不是簡單的接受死亡態(tài)度的問題——它更像是尖銳地向整個人類提出對自我價值的反省,讓我們反思在面臨必然的死亡時,作為人類中的一代應該在有限的生命中扮演怎樣的角色。這是討論人類生命存在與虛無的問題,是哲學三問中“到哪里去”的問題。
既然是哲學,迪士尼最不能忽視的兩種答案顯然是存在主義和虛無主義(以及它們的前身和衍生),幾乎所有哲學家都要討論這基本的問題。而在這類問題中較為顯眼的有海明威、薩特、森田正馬、李耳這種逼格極高的人物,也有膾炙人口的《搏擊俱樂部》、《現(xiàn)代啟示錄》、《2001太空漫游》乃至姜文等人的作品。所謂存在主義,是指我們在認識到人類在宇宙中的存在是并沒有什么目的的,但是人類可以通過自己的態(tài)度、行為使自己的人生具有意義。這簡直就是滿滿一桶正能量——盡管對于迪士尼來說仍然現(xiàn)代對現(xiàn)實的妥協(xié),畢竟它曾經(jīng)代表純粹的浪漫主義,而不需要考慮是否大背景是虛無的問題。
從某種程度上,這也體現(xiàn)了唯物和唯心的交鋒。因為迪士尼的概念本身就建構在一種現(xiàn)實中不可能達到的童話般的美感上,它是唯心主義文化有史以來建立的最有影響力的一座堡壘——數(shù)不清有多少次,迪士尼在電影中先是理性地體現(xiàn)現(xiàn)實有多么suck,然后到最后卻提出只要有夢想和勇氣就能改變世界;而在《明日世界》中就更直白地采用了“只要身懷偉大的夢想的主角中斷傳遞負能量的廣播(由理性概念主導的數(shù)據(jù)),世界就能得救”的情節(jié)。這相當于與理性主義指導下的宿命派(決定論)直接宣戰(zhàn),就差更進一步與理性主義本身撕逼了。
那么是否就要提出影片中的第二個問題?
2.通過理性概念計算出的世界滅亡是否確切?
看到這個問題可能會聯(lián)想到那一類經(jīng)典時空穿越中的因果問題,但其實在本片里很難說涉及太多如此艱深的問題,畢竟它是兒童電影。但是如果不真的討論一下,仿佛又錯過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比如說在時空偵測塔中我們可以看到幾秒中之后的未來,乃至整個人類文明的未來——如前所述,這都是建立在理性主義的參數(shù)下的,但每當女主角表達勇氣、夢想的時候,就會出現(xiàn)極小的可以改變世界阻止其滅亡的概率——而它與世界滅亡的可能性只差那么幾毫秒。
既然牽涉到概率問題,如果允許量子力學在這里橫插一腳,我們就該知道有一個經(jīng)典的雙縫干涉實驗、海森堡算不準理論、薛定諤的貓理論。我雖然不太熟悉,但記得大概的論述是:當你去計算一個粒子乃至一件事情的走向、概率的時候,你永遠無法同時得知這個粒子的動量和位置;或者,你無法斷言一只精心裝置的黑箱里一只貓的死活直到你打開箱子看到它的瞬間。當你未曾真正觀察一件事物時,所有參數(shù)都呈波狀在“概率云”中蔓延;但當你成為觀察者并試圖去計算這些事物時,波狀函數(shù)就發(fā)生了坍縮,一切都變成一個固定的結果、具體的形態(tài)——用最簡單的話說,當你沒有看到月亮的時候,月亮是呈波狀彌散在概率中的(不確切存在的);而當你轉頭看它時,由于它的波函數(shù)發(fā)生了坍縮,于是月亮才出現(xiàn)在那里(你未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同歸于寂;你來看此花時,此花的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心學宗師王陽明)。
現(xiàn)代科學產(chǎn)生一系列難以置信的結果,簡直可以說是玄幻。乃至于《三體》里面直接解釋成外星人對人類實驗的惡作劇;乃至于有一部分科學家竟然接受了“意識”本身可以作用于現(xiàn)實世界;乃至于佛學、道教到今天從“上帝粒子”等各個量子領域亂入科學世界。物理學被唯心主義攻破早已不是新聞,而現(xiàn)在很多科幻電影作品也越來越跟“意識與真實”的主題掛鉤,大衛(wèi).休謨和貝克萊如果活著在這個時代可以成為最神經(jīng)刀的導演。但是其實,誰都不知道問題的答案;在不知道真相的情況下,一切只取決于我們所想相信的“真相”。
迪士尼,選擇了活在一個美麗的真相里——當我們計算世界滅亡時,一切理性概念發(fā)生坍縮,末日一定會到來;然而當我們不去計算而是選擇意識的力量(主角所具備的)時,我們就獲得了重生的概率。
3.植入毀滅的概念本身是否成為導致惡性循環(huán)并實現(xiàn)該命運的原因?
以上問題二中提出的想法,僅僅是我個人所見。畢竟同是蒙娜麗莎的微笑,有人可以看出溫柔,有人看出邪惡,就不排除有人看出一篇長達幾萬字的狗血小說。
在這個問題中我想回歸迪士尼在這部影片中對結局更有可能的解釋:那就是從純粹心理學角度,世界之所以滅亡是因為人類在頭腦中建構了這樣的“idea”。你可能會聯(lián)想到《盜夢空間》或者心理學上的暗示效應。因此,植入毀滅的概念本身是否成為導致惡性循環(huán)并實現(xiàn)該命運的原因,預言存在的事實造成了預言的實現(xiàn)。顯然這個說法似乎比量子力學靠譜一點,這也解釋了為什么“推塔”就可以拯救世界——正是要通過消滅這預言的存在,而阻止預言的發(fā)生。
有一個經(jīng)典的質疑是,當我們頭腦中想象殺人時,我們從本質上其實已經(jīng)殺人了。那么當我們頭腦中長期建構了末日到來的理念,是否說明我們已經(jīng)具備了迎接這種結局的一切條件呢?
當這樣一個“idea”在頭腦中盤踞太久,人們的集體潛意識也就“embrace”了這樣的結局,于是開始選擇了不負責任地生活,泰坦尼克號因此不得不沉沒。用迪士尼的口吻,那就是你們如果不相信圣誕老人,那么圣誕老人就真的沒有存在過;你們都相信地獄會到來,那么就一起go to hell吧!
而迪士尼的“英雄們”的任務,正是消滅人類心中屬于撒旦的“idea”,給世界帶來希望和光明的“idea”,并且時時刻刻提醒人們“giving up”是很容易的,難的是產(chǎn)生“ideas”——而這正好是影射的迪士尼自己,一個用童話拯救世界的存在。不僅如此,迪士尼還要招募所有這世界上“not giving up”的天才和夢想家,一起去建筑象征人類絕對美好概念的明日世界。因此到了影片最后,說它是迪士尼自己的廣告也毫不為過,只是何必對這樣的廣告反感呢?我覺得看上去很美。
影片的最后,陽光照耀的麥田下,一個個夢想家從田野里站起來,歷經(jīng)多少孤獨和艱辛從人類中萌芽而出的希望和創(chuàng)造力,在那一刻絢爛綻放。我聯(lián)想到《麥田守望者》,那個表面上憤世嫉俗的男孩在內心里卻守望這一片美好的麥田,只愿意一輩子守護著在麥田里玩耍的孩子,讓他們不要走向懸崖。最困難的是,即使在認清了背后丑惡的存在,卻仍然選擇守護這世間的美好——如果這也是廣告,那我情愿冷酷的現(xiàn)實中有個聲音能告訴我“不要走開,廣告馬上回來”。
也許,在所有人都接受走向懸崖的命運的今天,我們需要一個這樣的守望者。如果我們自己無法做到,知道有迪士尼在有意無意地嘗試,我也覺得欣慰。
電影到了最后為了努力把概念托出,在故事情節(jié)上稍顯薄弱,但是閃光點仍然不少。即使在最驚艷的“埃菲爾鐵塔發(fā)射”之后劇情“急轉直下”的時候,我仍然能在雅典娜臨告別之際,那種淡淡敘述的氛圍中找到許多科幻影片令人感動的影子。仿佛又看到《終結者2》里面施瓦辛格沉入火海中前最后豎起大拇指,看到《銀河護衛(wèi)隊》里樹人最后說出“We are groot”,還有《蝴蝶效應》、《死亡幻覺》的結尾等,它們都是最美的敘述,不應該埋沒在對一部電影簡單的定義之中。至少我感動于迪士尼仍然努力地讓我們相信即使在機械論(programing)的終極代表——機器人身上也能找到一棵人性(personal)的稻草,即使在理性主義的功利浪潮激烈拍打下,它仍然張開雙臂只為守護身后單純的世界。
當然,我也總是禁不住在想,如果影片能夠有一個《蘇菲的世界》式的結局,最后不是講道理而是仰望星空和思考,是否會更加美好?
影片有一度接近這個結局,那就是在推倒命運塔之后,還未交待人類的真正結局之前,兩個主角在一片安靜的樹林下坐在樹下思考。
思考一些什么呢?。
銀幕上,我看見樹上的葉子閃爍著紫色光芒,恍惚間竟感到某種禪意。其實電影從最開始的倒計時就已經(jīng)提示,當面臨我們的死亡時應該是一個怎樣的態(tài)度。整部電影就像一個生命在輪回中的追問:當知道自己必然迎接生命、記憶的幻滅,我們在這樣的生命中應該如何存在?我們是否因為見證、接受了這樣的命運,而就停止修行自己的生命(或者地球的生命),只去貪圖現(xiàn)世的享受?我們是否因理性擁抱了物質生命的虛無,就失去了讓精神走在路上的勇氣;是否因為輪回的現(xiàn)實中受到的苦難,就失去了愛這個世界的能力?
作為被理性和感性雙重折磨已久,卻還是如此熱愛這世界的這么一個人,我今天也做出了選擇。也許我還是要死,也許生命的虛無以及命運的冷酷仍然是無法改變的參數(shù)——可我,選擇給這部電影五星。
恍惚記得,黑塞的《悉達多》之中,年輕迷惘的喬達摩.悉達多在追尋真理的路上碰到了未來的自己(佛陀)。那時的佛陀早已參透世界的真理,他就是悉達多未來的命運——這命運似乎已經(jīng)是完美,悉達多只要用余生追隨他就可以擁抱真相,而不需要繼續(xù)在路上經(jīng)受苦難和時間的折磨。可是悉達多并沒有停下他的腳步,佛陀也沒有阻止他。
記得決定離開佛陀的時候,喬達摩似乎也坐在一棵樹下,風吹過他的思緒。
他的命運也許在這一刻,閃動了那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