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王》是一部以文化大革命時期為背景的電影。故事講述了插隊七年的知青老桿被派到云貴山區(qū)的一所小學擔任教師,他被學生們稱為“孩子王”。然而,這所學校的教育資源匱乏,教材稀缺,老桿被分配教授初三的課程,這讓他感到非常困惑。老桿發(fā)現(xiàn)學生們連小學課本上的生字都不認識,于是他決定從頭開始教起。幾個月過去了,老桿和學生們建立起了良好的關系。其中一個家境貧寒的學生王福非??释玫嚼蠗U手中的字典。在一次布置作文的時候,王福把字典作為賭注,承諾能寫出關于明天勞動的作文。然而,他輸了賭,無法得到字典。但他決心把字典上的所有內(nèi)容都抄下來。最終,老桿被調(diào)回了隊里,離開學校。在離開之前,他把唯一的一本字典留給了王福,希望他能繼續(xù)努力學習。這部電影通過講述老桿和學生們之間的故事,反映了當時教育資源匱乏的現(xiàn)實,以及知青們在艱苦環(huán)境下的努力和奮斗精神。同時也展現(xiàn)了教育對于孩子們的重要性,以及師生之間的深情厚誼。
時下的“第五代”似乎成為一個幾近破敗的代名詞,因為當陳凱歌逐漸消失了他身上的特質(zhì)、當張藝謀不遺余力地轉(zhuǎn)型突破后,伴隨著第五代的電影現(xiàn)象已經(jīng)慢慢地在中國的土地上退去。時光拽回到上世紀80年代,在說《孩子王》之前,有必要扯一些別的故事,才能解釋《孩子王》身上帶有的陳凱歌式獨特氣質(zhì):對中國文化內(nèi)涵、傳統(tǒng)理念觸及程度的深遠。這從《黃土地》開始一直到《邊走邊唱》,他的堅持都是不曾停止的。
事實上,當陳凱歌和張藝謀以第五代旗幟和代表人物出現(xiàn)時,陳凱歌還一直占據(jù)著主導位置。而1988年,這個特殊年份里,當《紅高粱》在柏林斬獲金熊時,陳凱歌卻執(zhí)著地鐘情著法國小城戛納。這種鐘情可以解釋他日后為何反復要把自己的電影送去戛納,這個代表著世界藝術電影最高水準何以讓他如此的魂牽夢縈?而事實上,在1993年《霸王別姬》的那片金棕櫚之前,他一直徘徊在夢想粉碎的漩渦里?!逗⒆油酢帆@得了第41屆法國戛納電影節(jié)教育貢獻獎,這種安慰性質(zhì)的獎項實在與陳凱歌的目標或者說野心相去甚遠。而這一年,張藝謀開始了他在歐洲電影節(jié)上風光無限的日子,甚至他還是去演了一部《老井》,竟然也頗有收獲。在兩者直接交鋒的金雞獎上,《孩子王》全線潰敗,最佳影片、最佳導演上都落敗,而表演班底出身的謝園不敵張藝謀,相反只有顧長衛(wèi)、顧長寧兩兄弟得到了最佳攝影和最佳錄音,另加個最佳美術。陳凱歌的現(xiàn)實題材讓他栽了次跟頭,那之后他也開始有所退卻。
落敗已是事實,不可更改。而其中原因何在?和其他早期的第五代電影一樣,《孩子王》也是改編自文學著作,這次是阿城。只不過在電影里,導演隱藏了自己情感,轉(zhuǎn)而加入了更多自己理解:知青生活、教育問題還有整部影片出現(xiàn)的那種超脫畫面之外的迷離恐怖。更有一點《孩子王》直接展示出來的教育問題和文化殘缺后面,其鋒利的刀尖讓人無法承受。理想而反省式的思考,在這一點上,恰恰是某部分國人所不愿意承受或者刻意回避的。與之于那個特殊的十年到后來未有所變的教育思想,對于那群孩子,他們究竟是需要什么。來弟在王福走后的那聲尖叫讓人嚇了一跳,卻也震動了自己處于逃避或者防護狀態(tài)下的心靈。是誰虧欠著這群人或者那群人,又是誰在極力擺脫命運的枷鎖,以免因為服從而被馴化。一群人戲笑的“從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廟,廟里有個老和尚講故事”,加上老桿講臺上那神情動作,完全變成了一種對于群體命運的嘲弄。
一條黃土路通往山坡上,山包上有草屋,草屋的校舍,這個山包在遠景長鏡頭里被反復的強調(diào),無論是開始時的固定機位,到后面的再三回應,還是有意無意的一瞥,這夕陽西下或者云霧繚繞中的草屋,成了一個物體象征。處于晝夜交替、清晰朦朧的草屋,仿佛也經(jīng)受著環(huán)境變遷和命運流離。而事實上,在片尾,它也終于要結(jié)束它的使命,要被燒掉。
構(gòu)圖比例的適當,恰到好處的機位選擇,再是結(jié)合音樂營造的壓迫氣氛,使得影片的多處場景相當壓抑。云霧繚繞虛無,回蕩其間的古怪歌謠和鳥鳴蟲叫,增添著過多神秘,甚至于在全體學生去砍竹的外景里,因為沉默不語、因為陰暗樹林,竟也讓人繃緊了心弦。全片凝重神秘的色調(diào)和光線的暗化處理,進一步揭示著在老桿心里的恐慌,開始滋生到最后讓他離去。燎原的山火欲要摧毀那片與世隔絕的山林,而山火四起的那時,煙霧升騰,還有混雜聲響:里面敲打聲、爆響聲、驚雷、吶喊、歌謠、尖叫,交替出現(xiàn),仿若一場暴雨將至。
在那個通往學校的亂樹樁地,還有恐怖陰森的樹林,都讓觀影人產(chǎn)生無可知曉的暗生驚怵,在夜景里破裂鏡子里影射老桿內(nèi)心自我分裂,老桿雜亂的頭發(fā)、布滿破洞的汗衫,還有那種神經(jīng)質(zhì)般的表情,一人獨處時的動作舉止,時代特征寓于言表。影片一進入黑夜或者光線低迷,就呈現(xiàn)出這種人物內(nèi)心的焦躁不安?;蛘邿艄庀碌哪橗?,或是每個人臉上經(jīng)常流露的無動于衷,或許生存即是自我的情況下,也因為處于緊張氣氛籠罩的群體,不論彼此,都變得讓人猜疑、緊張而且難以信任。
這不是一部影視劇里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出現(xiàn),知青下鄉(xiāng)助教、師生同樂的美談,也不會是《感動中國》里徐本禹畢業(yè)甘到窮鄉(xiāng)僻壤當小學老師的事跡?!昂⒆油酢边@個稱謂只是陳凱歌的一個幌子,而折射出來的教育缺失問題也遠非對貧乏條件下身為臨時教師的簡單不滿或滿腔憤懣。《孩子王》所批判的也不全是政治意識和價值形態(tài),從“傷痕反思”上看,它出現(xiàn)得有些晚,但是因為時間的間隔,反而讓人更加克制隱忍,一切無毀于它自身的影像記錄??此茻o心,實則有意的著筆,乃至于神秘氣氛的貫穿,都讓這片土地蘊涵著難以擺脫的沉重氣息。
這是敬畏外力、屈服壓力的表現(xiàn),還是心中自我信念的消失?陳凱歌想說的太多,想表達地更多,雖然他很理性;而作為攝影師的顧長衛(wèi)和作為錄音師的顧長寧,扯帶著影片向神秘不可知的一面,顯然后者服從于前者。但是,猶如人的各種知覺,有人擅于視覺,有人精于聽覺,有人又曉于感覺。當眾多知覺交于一處,就難免應接不暇,呈現(xiàn)出的統(tǒng)一始終把握不好。作為統(tǒng)籌的陳凱歌,《孩子王》卻集其一體,不同角度上的入手,皆有所得。
在強調(diào)人本的中國文化內(nèi)涵里,對于人的生存現(xiàn)狀往往有著不可割舍的眷念。老桿荒唐地上任去當老師,而在他先前生活里,他不過是個實踐下鄉(xiāng)的知青。物質(zhì)和精神條件貧乏并不是老桿精神迷離的絕對原因,他不斷地自我審視、自我反省。老師的角色給了他太多觸動,盡管觸動本身并無所謂對錯。但是他否定了曾經(jīng)的教育方式,卻也融入了那群孩子里。初始他還帶著一種挽救孩子于知識盲區(qū)之中的遠大信念,而愈到最后,他發(fā)覺改變自己、改變孩子的識字水平是可以完成的事情,而改變孩子們心里業(yè)已形成的觀念價值,卻非易事。尤其是那份保守和固執(zhí),固然他們可以翻盤式地學習他擁有的一切知識,卻不經(jīng)挑擇。即使擁有那些淺顯的知識,他們又能夠擁有什么?而在老桿他們身上,背負的早已是命運的蹉跎。
當輪回成為生命衍生到消逝的一道車輪,當宿命成為命運起始到抵達的那個終點。滾動行進過程中,想要擺脫這一切,絕非可以輕易借助外力。對于王福如是,對于那群孩子更是,而對于老桿、生產(chǎn)隊那群朋友、其他人,亦是如此。命運捉弄過人,然后讓人去服從,當知識可以改變命運,卻不是一本字典、一個外物可以解決。老桿明白這一點、來弟也明白,只有在路上的王福依然不曉。但是,他終于會明白的。
2005.2這篇影評有劇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