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諾契卡》是一部喜劇愛情電影,講述了蘇聯女干部嘉寶被派往巴黎調查三名手下出售沙皇時代珠寶的故事。在巴黎,嘉寶的思想逐漸解凍,并與一位中年美國男子陷入了愛情糾葛。然而,這位男子正是珠寶的前主人派來的,他的目的是阻止嘉寶的工作進展。電影以幽默搞笑的方式展現了不同文化背景下的愛情和沖突,給觀眾帶來了一場別具一格的電影體驗。
本片片名的產生可謂破費周折。1939年5月,暫定名為“We Want to Be Alone”,影片投拍前,又改為“Give Us This Day”。可紐約的高層沒人喜歡。而替代名稱“A Kiss from Moscow”也被公司的宣傳主管所否定。他的建議是“Intrigue in Paris”。還遠不止這些,候選有有長長一列,"This Time for Keeps","The Love Axis","Time Out for Love","A Kiss for the Commissar","A Foreign Affair", and "A kiss in the Dark"……最終,還是Loew公司的老板,祖籍俄國的Nicholas Schenck拍板定案。他指令攝制組,就叫“Ninotchka”。
當年美國媒體對在此片上映時的最醒目的宣傳語是“嘉寶笑了”。也許僅作為一個宣傳語無可厚非,但是作為一種觀影的審美導向,它卻是不及格的。因為此片中唯一場在餐館的開懷大笑,恰恰是嘉寶表演最不好的時候。那近乎于一種沒有根由的不自然的笑。而真正造就了這部影片影響的表演,是她在其他大部分場景中所表現的恰到好處的冷和酷!尼古拉斯秉持了他在以前劉別謙電影中的一貫風格。塑造了一位無所事事,生性浪漫,最終卻為愛放可以棄政治階級立場的法國貴族公子哥里奧。表演相當到位。但是評論家對于此人的評價始終不高,通常的說法是,魅力不夠。的確,他可能是不如詹姆斯斯圖爾特或者加里格蘭特那樣光芒四射,但是誰有敢否認,也許正是他的的不溫不火恰到好處,才是劉別謙青睞他的原因呢?
公平的說,影片應該有5位主角。另外三個人是俄國特使。一開場他們仨人就帶給觀眾喜劇小段:在酒店與大堂主管對話,當對方不斷出于客套說“I'm afraid”時,他們馬上接到“你害怕,真奇怪,你為什么總說害怕?”接下來導演開始以他的“觸覺”集中的表現了三位俄國特使們如何掉入里奧有意設計的局中。酒店里,鏡頭始終處在他們房間門外,先是兩位侍者端著兩盤美味佳肴推門進入房間。鏡頭沒有跟進,門后傳來三人的興奮的笑聲。接著一位十分漂亮的年輕賣煙女郎,走過大廳,也推門進入。鏡頭還是沒有跟進,但門后傳來的笑聲加大。片刻,侍者推門出來,接著女孩也匆匆推門小跑出來,形色略顯緊張。什么意思?不太清楚。鏡頭跟著她跑下樓梯。在切換一個端酒侍者進房間的鏡頭后,再次轉向樓梯,這時不是一個,而是三個同樣裝束的漂亮賣煙女孩,興沖沖的小跑上樓來,直奔那扇門。進門后,屋內不再是僅僅是笑聲而是歡呼!……門的阻斷使得女孩出門時帶有了懸念,觀眾會跟進思維里面發(fā)生了什么。而緊接著三個女孩同時上樓來。我們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么回事!一個簡單美人計,被劉別謙的觸覺表現的如此生動有趣(在后面的接尼洛契卡的回酒店場景中,三位賣煙女郎再次興沖沖上門,與冷酷的女領導不期而遇。她瞅了瞅那尷尬的三位,冷冷說道:同志們,你們的煙抽的可真不是少呀!注意她原文說的是"you must have been somking a lot"而不是"somking a deal"。一個含蓄的英語語境的幽默)。接下來鏡頭直接表現花天酒地后的滿屋狼藉。三人此時已經徹底信任了尼古拉斯,對他言聽計從。最后,鏡頭一轉,衣帽架上三個破舊俄式氈帽,背景音樂遲緩悲涼,一個溶接鏡頭,架子上的帽子就變成了時尚高級的法式禮帽,同時背景音樂過渡到明快喜悅。至此,三個俄國無產階級革命戰(zhàn)士被萬惡的資本主義社會所腐化的幸福過程,結束了。
由于他們未能盡職使國家利益遭受損失,尼洛契卡才被上級派到了巴黎接管后續(xù)事宜。三位俄國特使心中忐忑地到火車站接站。由于不知道新領導的相貌和性別,只好憑感覺猜測。他們發(fā)現一位衣著表情莊重的高大男士,一致認為此人就是新來的領導,剛要興奮地追上去。突然那人對著真正來接他的人行禮“嗨,希特勒!”……納粹和布爾什維克在某種程度上沒有區(qū)別的。編導的諷刺真是夠辛辣也夠黑色。而尼洛契卡到達巴黎后,對于西方底層勞動人民的關心愛護,顯然沒有獲得對方的階級認同感。當她對行李搬運工撐腰說“這是階級歧視時”,對方馬上回應“那要看小費給的多少了!”而與屬于被壓迫階級的里奧的男管家的親切握手,換來的更是對方嚴肅地提醒自己的主人不要被馬克思主義所毒害。管家的階級立場的被徹底顛覆所產生的喜劇效果非常強烈!此外,編導們也借尼洛契卡同小餐館老板的對話,尖銳的指出了蘇俄體制所存在問題(至少是他們認為的):
老板:夫人,可以上湯了嗎?魚湯,我還建議您嘗嘗蘑菇
尼洛:來點簡單的就行。我不關心食物問題。
老板:不關心食物問題?那您關心什么?
尼洛:勞苦大眾的前途!
老板:可那也是個食物的問題呀!
雖然影片中存在太多處具有強烈的意識形態(tài)情節(jié),但是個人感覺,劉別謙并不想要刻意的諷刺或者丑化布爾什維克。至少不是影片所表現的重點。導演更需要的是借助這兩種有著巨大差異文明的碰撞,來產生他所需要喜劇能量。因為,單純的依靠嘉寶的冷艷和道格拉斯的火熱的反差所產生的熱量,很顯然不足以維系這部長達110分鐘的影片的喜劇溫度。在影片結尾的那個鏡頭中,其中一個俄國佬掛著牌子,抗議餐廳私有化后其他兩位“同志”對他歧視和不公。這似乎也表明了,劉別謙在有意通過對資本主義剝削本質的揭露,達到某種程度的政治立場上的平衡,從而讓觀眾更能關注電影和喜劇本身。
當故事進程被男女主人公的浪漫愛情所主導之后,比利懷特的臺詞魅力愈加閃光。不過,劉別謙仍然能夠抓緊恰當時機巧妙地展示其的獨樹一幟的視覺風格。尼洛契卡與里奧在馬路隔離帶上第一次相遇。寒暄后,她拿出地圖讓對方指路,里奧瞅準機會以指路為由“騙”得對方的手指。當里奧拿著她的手指找“我們現在在哪”時,鏡頭沒有保留在地圖特寫狀態(tài),而是切到正對兩人的中景。持續(xù)幾秒后,尼洛契卡慢慢抬起頭,眉毛微挑,不屑且略帶諷刺說:“我感興趣的是兩點之間的最短距離!”在這里,劉別謙再一次運用了“省略”。地圖則起到了他所鐘愛的門的作用。由于它的遮擋,觀眾看不到里奧怎么做的,但卻完全可以通過尼洛契卡此時的表情和幽默含蓄的臺詞去想像到他是為了多摸摸女人的手,故意繞來繞去找不到目標。極為簡單的一場戲,鏡頭、臺詞和演員表演配合的相當完美。令人拍案叫絕!
尼洛契卡的帽子應該算是一處敗筆。其實,她的第一頂鴨舌帽不錯,配上嘉寶的冷艷無表情的臉,相當的酷。替代的帽子應該更好看才行。而在服裝之都的巴黎,要找出一頂樣式別致且精巧的更好看的帽子也不該是難事??山Y果,包括我在內的很多觀眾對于她換上那頂煙囪式女式高帽很不認同??鋸堃稽c說,它簡直就是滑稽可笑。好在發(fā)生在里奧公寓的兩人的纏綿愛情戲要脫帽進行,不然真是倒了不少胃口!據說帽子還是嘉寶本人設計的??磥?,一旦劉別謙的獨裁鐵腕在美學細節(jié)把握上有所松動,就會導致意想不到的錯誤發(fā)生。
然而,快樂的故事卻伴隨著一段悲傷往事。1939年9月,即本片上映2個月,劉別謙的妻子和女兒從倫敦乘船返家途中,遭到德國潛艇的魚雷攻擊。當時大人們正在甲板上開宴會,而孩子們基本都在下面的船艙中。由于被擊中后的船體下沉過快,所有在甲板上乘客被命令不得到下面的船艙去。于是,他的女兒,妮可拉·劉別謙,不幸與船一起沉入了大海。噩耗傳來,劉別謙在他女兒照片前,長時間的默默佇立。這篇影評有劇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