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葬禮 (2021)5.52021 / 中國大陸 / 劇情 / 超凡 / 耿拴明 趙玉平

昨日，電影《一個人的葬禮》在西寧完成了世界首映。

《一個人的葬禮》由超凡導(dǎo)演執(zhí)導(dǎo)，萬瑪才旦監(jiān)制，制片人閆義、王磊，主演耿拴明、趙玉平，該片改編自花雨老師的原著同名小說，講述了護林人老羅在父親突然離世后為他操持整個葬禮過程的故事。

電影入圍了第15屆FIRST主競賽單元，這是一部視角獨特的電影。超凡導(dǎo)演并非影展新面孔，此前超凡就曾憑借其畢業(yè)短片作品《牲口》在2016年入圍FIRST青年電影展短片單元，后他又于2017年入選由貝拉·塔爾領(lǐng)銜的第十一屆FIRST青年電影展訓(xùn)練營，拍攝了《麥田深處》，隨后他又用將近兩年的時間完成了他的首部劇情長片——《一個人的葬禮》。

電影《一個人的葬禮》以一只老狗的視角展開，講述了守林人老羅對其已故父親葬禮的操持。該片是以狗作為“第一人稱”視角來展開的影像故事。它的獨特之處不僅在于其題材的選擇和觀點的表述。更是因為在其作品中所呈現(xiàn)出來的，并非一味地探討一種悲觀主義或虛無主義，也并非審視、批判，而是投映出了其對于生命的敬畏和瞻仰。一個人的葬禮其對護林人父親的葬禮，從某種角度來看，也更是對主角自己的告別。

一直以來人們都在探討自我存在的價值，并試圖去探究生命的意義，同時對于生死本身懷揣著一份沉重一份敬畏。老羅作為世代護林人的一員，近乎與世隔絕，是一個完完全全意義上的“社會透明人”。

整部影片都在圍繞老羅父親的葬禮展開敘事，這需要一些耐心才能沉入進影像內(nèi)構(gòu)建的世界。但影片的長鏡頭和大篇幅的手持鏡頭，伴隨著輕微的晃動同樣給整部影片都帶了一定層次的變化，讓整部影片看上去不再單調(diào)乏味。老羅把葬禮的每一個步驟都處理地有條不紊，在深山之中進行著一場無人知曉的葬禮儀式。影片中的老羅躺在給父親挖的土坑之中，仰望天空，萬籟俱寂。也或許，唯有極致的靜寂才能更切深意的去理解死亡的含義。

一直以來人們都在探討自我存在的價值，并試圖去探究生命的意義，同時對于生死本身懷揣著一份沉重一份敬畏。老羅作為世代護林人的一員，近乎與世隔絕，是一個完完全全意義上的“社會透明人”。

整部影片都在圍繞老羅父親的葬禮展開敘事，這需要一些耐心才能沉入進影像內(nèi)構(gòu)建的世界。但影片的長鏡頭和大篇幅的手持鏡頭，伴隨著輕微的晃動同樣給整部影片都帶了一定層次的變化，讓整部影片看上去不再單調(diào)乏味。老羅把葬禮的每一個步驟都處理地有條不紊，在深山之中進行著一場無人知曉的葬禮儀式。影片中的老羅躺在給父親挖的土坑之中，仰望天空，萬籟俱寂。也或許，唯有極致的靜寂才能更切深意的去理解死亡的含義。

我們特別邀請到了超凡導(dǎo)演，就這部影片展開詳細探討。

Q: 講述這樣一個故事的初衷是? 什么緣由讓你開始選擇影像創(chuàng)作?

A：17年從訓(xùn)練營結(jié)束，拍攝的火候正旺，我就覺得應(yīng)該開啟自己的長片計劃了。正好當時老家的花雨老師把她剛剛完成的小說發(fā)給我看，我一口氣讀完，里面很多情景很是吸引我，比如這個故事的設(shè)定，人跡罕至的大山里，只有主人公一個人帶著一條狗，這種感受讓我產(chǎn)生了改編的想法。有話想說是最大的緣由吧，我最先想是將來能當個作家，后來覺得影像更能滿足自己的表達，于是就拿起了攝影機。

Q: ?拉·塔爾的電影對你的影響?

A：老爺子的作品和人影響最大的就是啟發(fā)了我，那種純粹，本真，就像燈塔一樣始終在那兒照耀著，現(xiàn)在整個大環(huán)境想保持純粹很難，那么這個燈塔就如同信仰一般給自己力量，可以在狂風暴雨下看到方向，堅持下來。說起來這算是拍電影的初心吧，保持自由，獨立，這種感覺說著很簡單，做起來真的很難。

Q: 你的短片《牲口》也是黑白片，兩部片子在影像形式上構(gòu)成了某種呼應(yīng)?

A：兩部片子在形式上完全是兩個極端，《牲口》全片是固定鏡頭，《葬禮》則全片是移動長鏡頭。如果要說有某種呼應(yīng)的話，那就是《牲口》里殺羊的演員變成了《葬禮》里面的主人公，在這個故事里他救了一只羊，從某種宗教的角度看，創(chuàng)作幫助這個虛構(gòu)的人物完成了一次救贖。

Q: 從某種?度上看這算是一部特別的當代“默片”，這是自項目開發(fā)之初就有的想法嗎?

A：最開始的創(chuàng)作還是有極少量的臺詞，“無對白”這個極端的想法是監(jiān)制萬瑪才旦老師的意見，他覺得這樣處理可能會更極致，他的藝術(shù)感受力和創(chuàng)作經(jīng)驗是毋庸置疑的，但我當時沒有答應(yīng)。下來我自己開始獨立剪輯了很多個版本，逐漸感受到了“無對白”的魅力。在86分鐘的時間里，無對白放大了畫面和聲音的力量，沉默感讓人產(chǎn)生思考，產(chǎn)生聯(lián)想，產(chǎn)生各種不一樣的感受。

Q: 萬瑪才旦導(dǎo)演為本片的監(jiān)制，何種契機促成了此次合作?

A: 說起萬瑪老師，他是看著我成長起來的，最早我在電影學(xué)院看他的《塔洛》而相識，后來到畢業(yè)短片的幫助，然后開始這部長片的創(chuàng)作，萬瑪老師一直在鼓勵我，幫助我，從劇本創(chuàng)作上的意見到后期剪輯時的調(diào)整。讓我印象最深的是，19年的夏夜，我把巨大的機箱和顯示器搬到了監(jiān)制的家里，萬瑪老師白天工作，晚上陪我一起剪輯，連續(xù)奮戰(zhàn)五天，我十分愧疚，覺得這部片子把他的身體透支了。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萬瑪老師同時監(jiān)制了好幾部青年導(dǎo)演的電影，還要寫作，還要忙著給答復(fù)，這下我才明白，他的精力充沛，我不至于對他造成“傷害”。

Q: 遇到了哪些拍攝上的困難?

A：這個說起來就太多了，第一個就是演員的問題。老羅這個演員很有意思，他從不到二十歲開始放羊，一下放了三十多年，直到我拍《牲口》時才動了不放羊的念頭。因為當時拍攝他幫了很多忙，動員了半個村子，放羊這件事就被他耽擱了。他說拍電影比放羊有意思，打算把羊賣了跟我拍電影。我以為他開玩笑，沒想到過了一年多，他真的把羊賣了。雖然他很有演好的欲望，但是一個素人一上來就面對長鏡頭，面對復(fù)雜的調(diào)度，面對精準的情緒，真的很難做好。我給他留出了大量的排練時間，但是跳場拍攝，情緒的反復(fù)，讓他很難適應(yīng)。

第二個困難，由于拍攝地偏遠，沒水沒電沒有信號，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我們的主演跑了。天黑路遠跑到一半還沒有下了山，由于他太過害怕又自己摸黑跑了回來。坐在門口一口氣抽了一包煙直到天亮，從此演技爆發(fā)，哭笑跑跳樣樣到位，細微之處的情感甚至比一個專業(yè)演員還拿捏的到位。我一直搞不清楚那天晚上他碰到了什么，他也一直沒有說，這也算是一件秘聞趣事吧。

第三個困難就是天氣，為了呈現(xiàn)中國北方傳統(tǒng)的山水之美和故事氛圍，我們大量的時間都在等雨，等霧。我記得我們有一張劇照排的很有詩意，一群劇組小伙伴們穿著雨衣低著頭站在在房子側(cè)面等待。還有我們的攝影師長期彎腰拍攝為此差點丟掉半個腰，但是大家后來在回想那真是個奇妙的經(jīng)歷，太行山深處，繁星璀璨，一群年輕人和一個老頭在演繹一場關(guān)于死亡的故事，自然和我們?nèi)绱酥?，仿佛摸到了大山的心跳?/p>

Q: 這種低?度俯拍的運動鏡頭有時很難掌握，當初是怎么想到以老狗作為“第一人稱”講述?

A: 這個是在改編的時候就想到了，我覺得這樣拍雖然難度高，但是很有趣。我喜歡好玩的東西，喜歡冒險，我覺得以狗的主觀視角講述才能有最大的沉浸感，讓人進入到那片天地，它比客觀更具有真實力。

Q: 影片里是否有意討論人類社會與自然界的關(guān)系問題?

這是一個很宏大的問題，我更多的是想完成這樣一個空間設(shè)定然后讓觀眾自己可以思考到，你可以說它是世界末日，可以是世外桃源，可以是避難天堂?？傊凇对岫Y》這個世界里面，只有他一個人，他守護著在這里，為了完成葬禮，必須要去面對大自然帶來的阻礙，那種完成的力量是原始的。

Q: 野狼入侵這段印象深刻。

A：這個也是在劇本時候就設(shè)計好的，這也是整部電影的大高潮。我記得當時狼沖撞玻璃一連拍了兩天，因為第一天撞的太猛，直接把玻璃都撞碎了，那一條確實嚇人。但是最終沒有用，因為邏輯上它撞碎了玻璃，就能爬進來。另外這場戲在拍攝時更多的擔心是外面野狼入侵聲音設(shè)計上能否營造出空間感，后來我們的聲音指導(dǎo)給我看片子時，我一聽就覺得當時的設(shè)想通過簡單的畫面加豐富的聲音層次實現(xiàn)了那種激烈對抗。在沒有聲音的元素時，整場戲是很無力的。

Q: 什么契機閱讀到了作家花雨的這部作品并且最后決定將其改編成電影?

A：第一個問題已經(jīng)詳細回答了，這里還要說一下花雨老師，她是一名很優(yōu)秀的作家，在聊到這部電影時，她帶我去了很多原始的村莊，給我講述了她對死亡這件事情的理解。我也與她溝通了采用狗視角的想法，她很激動。最有趣的是花雨老師的先生，我在第一次正式見面的時候碰到了他，他一臉嚴肅的質(zhì)疑我這么小的年紀能否駕馭這么沉重的題材，并警告我一定要認真對待。后來拍完，因一些原因，我給故鄉(xiāng)的一些人看了成片，當時還沒有做聲音。有人吹風就吹到了花雨老師那里，他們覺得片子太過壓抑，花雨老師的先生卻說壓抑就對了，《葬禮》不壓抑，沒有如鯁在喉的那種感覺還叫葬禮嘛。通過這件事我明白了兩個道理，第一花雨老師的先生愛屋及烏，是個模范丈夫。第二是我明白了姜文導(dǎo)演的一句話，你不能拿著餃子喂豬。

Q: 作為第一部自編自導(dǎo)的?片，與之前所拍攝的兩部短片在主題上是否有所呼應(yīng)?

A：之前的短片都是在講父子之間的關(guān)系《葬禮》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也是再講父子，兒子為了給父親完成葬禮遇到各種困難，但是最終還是用特殊的手段完成了葬禮。短片里面都沒有完成的和解在這里算是完成了吧。但是《葬禮》真正的還是想探討死亡本質(zhì)帶來的一些東西，我想每個民族，每個國家，對待死亡，對待葬禮，可能形式語言都各不相同，但是會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尊重，這個主題讓我真正著迷。

Q: 在電影學(xué)院的學(xué)習(xí)經(jīng)歷為創(chuàng)作帶來了什么?

A：創(chuàng)作傾向。電影學(xué)院如同一把鑰匙，幫助我打開了電影觀念，更重要的是它給你一種創(chuàng)作沖動，因為整個環(huán)境氛圍都是那樣，大家上課聊創(chuàng)作，下課也是聊創(chuàng)作，你真正熱愛電影，你會樂在其中。創(chuàng)作傾向上，我自己沒有刻意的去考量，可能我一直在拍黑白，但是說不準很快會從那個狀態(tài)里跳出來，拍一個好玩的，輕松的，完全是另一個方向的作品。我記得我畢業(yè)時，田壯壯老師告誡我：要把學(xué)到的東西全部忘掉，剩下的都是你源自本有的，按照那個感受去拍自己的東西吧。

Q: 覺得“?格”對于一個導(dǎo)演來說意味著什么?

A：我也不清楚什么是“風格”，但是我討厭去定義。我不喜歡墨守成規(guī)，我想沒有邊界的去拍，或許在我創(chuàng)作時的感受，拍攝用的形式，甚至攝影機的運動等一系列的完成，最后呈現(xiàn)出來的東西算是我自己的風格吧。

Q: 制作完這樣的一部電影，應(yīng)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吧?

A：三個階段，劇本階段興奮，拍攝階段懷疑，后期崩潰。你要問現(xiàn)在，沒感覺了，我常常問自己干嘛要當導(dǎo)演呢，又累又苦，九死一生，又是貧賤之道。哎，邪門，上頭，不拍就渾身難受。如果非問完成這樣一部作品幸福嘛，我想說“幸福”這個詞太低級了，遠遠無法涵蓋我對這部作品的感受。比如說這次在西寧，在FIRST，在銀河歡樂影城畫面亮起的那一刻，那種愉悅感該怎么形容呢.....

藝術(shù)創(chuàng)作之間的平衡不但要尋求知己與共鳴，爭議普遍存在，比爭議更重要的是看見更多的不同。作為超凡導(dǎo)演的第一部長劇情片，他是大膽的，新奇的。如何去體會他的精彩，具體的細節(jié)和手法，還需大家去探尋這份傳統(tǒng)與顛覆之下，關(guān)于理性影像下的生命追尋。

后記：在影片世界首映的前一個小時里，導(dǎo)演超凡和制片人一直在檢票口旁邊的角落里看著排隊入場的觀眾。他沒有告訴我他為什么要站在這里，我也沒有去問。

至少，這一刻，他不再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