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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電影媽媽民歌團評分0.0分

媽媽民歌團

導演:ДенисЕвстигнеев 

主演:НоннаМордю更多

年份:1999 類型:劇情  

地區(qū):俄羅斯 

狀態(tài):高清片長:100分鐘

《媽媽民歌團》劇情介紹

《媽媽民歌團》是由ДенисЕвстигнеев執(zhí)導,НоннаМордюкова,Оле等明星主演的劇情,電影。

故事由一個普通蘇聯(lián)家庭六個孩子的媽媽組成的民歌團體開始。。。。

《媽媽民歌團》別名:Mama,媽媽,于1999-03-31上映,制片國家/地區(qū)為俄羅斯。時長共100分鐘,語言對白俄語,該電影評分0.0分,評分人數(shù)70人。

《媽媽民歌團》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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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民歌團》影評

5有用

《媽媽》電影劇本

《媽媽》電影劇本

文/〔俄羅斯〕A·阿利耶夫

譯/胡榕

1946年。西伯利亞某地的小車站

小車站的名字很簡短:“舒亞”。它被木柵欄圍著。柵欄里站著幾個神情懶散的姑娘。風吹動樹葉沙沙作響,還卷起一堆堆垃圾。姑娘們嗑著手里的瓜子,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這群姑娘中的一個名叫波麗娜的圓臉女孩的瓜子嗑沒了。她從靴統(tǒng)里掏出一把雙鋒短劍,在圓木制成的椅背上隨意刻出一個等待愛情的符號——一顆被箭穿透的心。

突然,透過樹葉的沙沙聲傳來了汽笛的長鳴。姑娘們活躍起來。其中的一個理了理頭發(fā),另一個把舊襯衫最上面的一個鈕扣解開,而波麗娜則把短劍放回靴統(tǒng),把雙手伸進赫羅姆卡手風琴(注1)兩邊的皮帶。

一列軍車沿著小車站疾駛而來。車廂里和月臺上擁擠著狂放恣肆的復員軍人——勝利者。隨風飄來一陣陣哈哈大笑,醉醺醺的嚎叫和大嗓門的歌唱。機車冒著白色蒸氣愈來愈近了,可以看見車頭上的紅星和寫著“回家!”字樣的布制標語。站臺上的一輛煤水車旁,一群人正在圍觀一個矮個的小伙子跳舞。為了讓觀眾滿意,舞者一邊踏出令人眼花繚亂的舞步,一邊吹著口琴為自己伴奏。

姑娘們審視著復員軍人們。她們的眼前晃動著汗津津的軍裝、曬黑了的脖子、裹在洗得發(fā)白的黃色馬褲里的肌肉強健的臀部,還有尺寸不一的褲子前開口。姑娘們觀察著小伙子們。他們此刻近在身旁,但一分鐘后便會消失。軍需列車將毫不留情地把他們帶走。正因為如此,姑娘們才要從襯衫里更加突顯自己的胸部。她們的腿已經(jīng)站麻了。她們不時用手繞著辮子,還撫摩自己的臀部。

波麗娜把自己所有的欲望和煩惱都傾注在手風琴奏出的樂曲中。她狂放地拉動風箱,浮腫的手指按動琴鍵,吸引著人們的注意。

舞者的蹲跳動作令人驚嘆,同時他還呼吸平穩(wěn)地吹著口琴。

波麗娜的手風琴聲隨著他的節(jié)拍變得強勁有力——蓋過了他那疲軟的德國玩意兒。舞者停止了吹奏,靜靜地站著,用船形帽擦去滿臉的汗水,而手風琴聲此刻也已逐漸止息。舞者推開圍觀者,似乎要尋找什么人——他看見一個女手風琴手,而波麗娜卻看見了數(shù)十個年輕又健康的小伙子。他們逐個端詳著姑娘們、發(fā)出陣陣恬不知恥卻十分中聽的喊叫。

舞者推開月臺的欄桿,跳到路基上,跛著腳走近波麗娜。很顯然,他倆并不般配。波麗娜看中的是那個結(jié)實健壯的矮個子:微笑著的、肌肉強健的、面貌普通,褲子前開口處也很一般……波麗娜繼續(xù)演奏?!败娦枨趧?wù)車”開始加速。

波麗娜向舞者微笑:就算是你吧,否則就根本弄不到了。舞者把口琴送到唇邊。兩種琴聲匯成一曲。波麗娜開始喜歡她未來的丈夫了。

特殊醫(yī)院旁的河岸邊,當前的現(xiàn)實

波麗娜,一個體態(tài)臃腫的老婦人,坐在鋼紙手提箱上,在醫(yī)院的大門旁演奏手風琴。

河岸邊是一條磚砌的圍墻。上面布滿了鐵絲編成的電網(wǎng)。圍墻后面可以看見醫(yī)院的大樓。樓里的窗戶都被釘上了護欄。天下著雨,但還亮著。灰青色的夏日黃昏里探照燈光不時尋索著,燈光劃過斜屋頂,被打碎了的玻璃窗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一列電氣火車從橋上隆隆駛過。

特殊醫(yī)院病房

“特殊醫(yī)院”的精神病人們緊貼著窗口,貪婪地傾聽那手風琴奏出的無拘無束的音樂。

角落里的一輛小推車上坐著一個50歲的殘疾人——列恩奇克。他的下半身已經(jīng)癱瘓,不太靈活的雙手藏在縫成袋狀的袖管里。他不能說話,連含混不清的音節(jié)都發(fā)不出來,但他卻不時伸出舌頭做出“煙斗”狀。

列恩奇克(畫外音):我不是瘋子。瘋子不會伸舌頭做煙斗狀。為什么?瘋子總是平伸舌頭。

精神病患者們聽著音樂。他們很不安,但很快樂。

列恩奇克(畫外音):我媽媽來了。多久不見了啊,媽媽。

辦公室

窗外可以看見高高的雙層圍墻。墻外有一列電氣火車從橋上駛過。

雨愈下愈大。辦公室里一片黑暗。外墻的路燈幽幽閃亮。然而,與這灰暗的情景格格不入的是:臺球游戲及放在一撂文件上的一瓶啟開蓋子的伏特加。特殊醫(yī)院院長和主任醫(yī)師饒有興味地在玩臺球。

院長:固執(zhí)的女人。

主任醫(yī)師: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活下來。20年!……我還在上中學呢,她已經(jīng)在喝那種沒味兒的稀菜湯了。而且兒子們都被判了刑。一件轟動的大事。得分。8比2。

主任醫(yī)師一口氣喝干杯子里的酒。

院長:我記得。她是個瘋子。

主任醫(yī)師:并非事實。8比3。

院長:我相信。相信!……聽著,我們要了她,怎么樣?!出了監(jiān)獄她能干嘛?外面那么陰冷,還下著雨。你可以在我們這里給她治療,我們允許她照顧兒子。她會說聲“謝謝”的。

主任醫(yī)師:未必吧。

院長:9比3。他們干嘛劫機?

主任醫(yī)師:就這樣。

院長:就這樣是不可能的。10比3。一局打完了。

主任醫(yī)師:一竅不通!

院長按了按選擇開關(guān)。

護理員的房間

門上亮著一盞紅色的小燈。值班護士正在喝茶,還轉(zhuǎn)動著茶碟上的杯子,她從桌旁站起來,從架子上取下小木棍。墻上有一只蟑螂在爬,值班護士稍稍猶疑了一下,便用棍子往墻上打去,然后又仔細看了看墻上的那塊污漬。

大門口

波麗娜敲著醫(yī)院的大門。她的勁兒愈來愈小,敲擊聲變得軟弱無力。她被氣喘病折磨著,哭了起來。

波麗娜:我親愛的兒子!列恩奇克!我回來了……還我兒子……

門房的一扇小窗打開了。

值班員的聲音:我現(xiàn)在只放狗進去。

波麗娜(低聲地):我把你的狗都咬死。

辦公室。

院長打開窗戶。

院長(對值班員):讓她進來!

波麗娜用手掌擦著淚水迷的雙眼,喘著氣在走廊里走著,不時地敲著每一扇迎面看見的門,但所有的門都關(guān)著。她來到走廊盡頭的辦公室前。

波麗娜:請放了我的兒子。

主任醫(yī)師:你不用對我們說“請”,而該說聲“謝謝”。如果他不被關(guān)在這里,他早就沒命了。

波麗娜:我會說——“謝謝”的。但是現(xiàn)在……請放了他。

主任醫(yī)生:你這位大嬸可真奇怪。我們怎么能把一個病人趕到大街上呢?

院長:他得在這里完全恢復健康才行。

波麗娜:我不是大嬸,而是媽媽。

院長:你是什么樣的媽媽,我們很了解。

波麗娜跪了下來。

院長:不行。你想想,如果每個人都為匪徒向我下跪怎么辦?

波麗娜:列恩奇克不是匪徒,這你知道。

院長:我知道。但我什么也不能做。那么,難道……你有地方住嗎?

波麗娜:有??!我有住房!我還要工作。請幫助我。

院長:好吧……住房問題我們另作決定,你暫時在我們這兒登記。稍稍治療一下,還可以??匆妰鹤印7凑闶プ杂梢呀?jīng)20年了。你自己有病治不好,還會害了兒子……得了,開個玩笑。你這么可憐,我連跟你開玩笑都沒有興趣。

波麗娜:放了我兒子。

院長:對不起,母親,這不行。

大門旁

波麗娜走出大門,在值班室的柵欄上絆了一下。手風琴從她肩上滑下,發(fā)出一陣哀怨的低鳴。

波麗娜:多么久遠了,列恩奇克,多么久??!

波麗娜拿起手風琴,注視著腳下——柵欄那邊的水渠里流水嘩嘩作響。

莫斯科的一條街。

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疾馳而過的一輛卡車掀起了一簾泥濘的雨霧。地鐵站口的霧氣與汽車排出的廢氣濕粘粘地混在一起。風吹拂著草地,在行色匆匆的路人身后,在一把把雨傘后面的遠處,中央大街的街景依稀可辨。

一雙穿著磨損了的女靴的腳沉重地,然而卻是悄沒聲兒地從草地上走過。城里的人們有的躲在家中避雨,有的匆匆趕路,只有波麗娜穿著不合時宜的厚厚的咖啡色大衣,不緊不慢地走著,無論腳下的草地,還是迎面撲打的雨點,她都仿佛毫無感覺。波麗娜背著手風琴,琴上已被她匆忙罩上了玻璃紙。手風琴上風箱的扣帶斷了,當她步子邁大些時,風箱就微微顫動。

咖啡館

波麗娜坐在桌旁。她面前的食品連碰都沒碰過:小泥腸涼了,還有西紅柿和蘋果。波麗娜拿起蘋果聞了聞,閉上了雙眼。

除了波麗娜,咖啡廳里還有幾個客人。他們都匆匆忙忙、沒滋沒味地吃著。

窗外傳來刺耳的剎車聲。吉普車一輛接一輛在咖啡館前停下。一群剃了光頭的小伙子,擁進大廳。他們?nèi)硕鄤荼?,你擠我搡地把大廳塞得滿滿的。他們的頭兒從一厚疊錢中數(shù)出幾張,遞給收款員。

其余的人匆忙離去,他們都雙眼瞧著地上、墻壁或門口,反正竭力不去看那些身著皮衣,自信又強壯的身軀。

波麗娜快把那個蘋果吃完了。

小伙子們舉著放食物的托盤,連外衣都不脫就各自坐下了。那個頭兒和兩個小伙子在波麗娜的小桌旁坐下,他立即就開始用餐。

第四個人站在波麗娜身旁,他雙手拿著托盤,不耐煩地用腳踹著凳子。

第四個人:大媽,請挪一挪,讓我坐下。

波麗娜慢慢抬起頭來,看了看這第四個人,立即就對他失去了興趣。

第四個人:大媽,我覺得,你不識時務(wù)。

波麗娜:孩子,一般人只認識口袋里的零錢。

第四個人看起來不知所措。他無言以答。頭兒認真地審視著波麗娜,他倆的目光相遇了。

頭兒:謝爾蓋,到別的桌子那兒去。

第四個人:可是,我……

頭兒:去吧。

第四個人順從地走開了。波麗娜從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那小刀的刀把是用有機玻璃拼接成的。她用小刀把小泥腸切成勻整的幾小截。

莫斯科的一套住宅

波麗娜把年久泛黃的封條撕去,挑出一把鑰匙,把門打開。

房間里一片狼藉。地板上堆著雜物,到處是20年前搜查后的痕跡。一切都是多年塵封的。一縷柔弱的光線透過熏黑了的窗戶射進屋里。

墻上掛著1977年的日歷,還有“快樂家庭”樂隊當年在代表大會堂舉行音樂會的海報——波麗娜的6個孩子頭戴西班牙式寬檐帽、身著套頭斗篷,排成半圓形,波麗娜自己則站在他們中間——一位穿著紅上衣,黑裙子的年輕的卡門。

波麗娜仔細地看著宣傳畫。

波麗娜:尤爾卡的帶子松了。為什么我先前沒發(fā)現(xiàn)?或者發(fā)現(xiàn)了又忘了?

波麗娜走到窗前,伸手去拿那株完全干枯了的花。那仙人掌小球被手指一觸便散落到灰塵里。波麗娜注視著窗外。雨下大了。

少先隊員們的聲音(男孩和女孩,畫外音):

哪怕院子里陰雨綿綿,

傾盆大雨直瀉而下,

我們永遠不會寂寞……

克里姆林宮代表大會堂,1975年

在節(jié)日的晚會上有黨和國家領(lǐng)導人,宇航員和外賓出席。在座位間的過道上少先隊員們手舉隊旗,肩挎隊鼓和號角,列隊以示歡迎。傳統(tǒng)的“兒童節(jié)目”正熱火朝天地進行著。

舞臺上,擴音器旁站著報幕員、一位女少先隊員和一位男少先隊員。全國聞名的中央電視臺的男女主持人站在他們身后。

女少先隊員和男少先隊員:……“快樂家庭”!

男主持人:下一個節(jié)目……

女主持人(緊接著):……“快樂家庭”!

男主持人:領(lǐng)隊……(稍頓)媽媽……(待大廳里活躍的氣氛平靜下來)波麗娜·尤里耶娃!

女主持人:古巴民間舞——哈巴涅拉舞(注2)“自由之風”!

列昂尼特·伊里奇(注3)真誠地鼓掌,菲德爾(注4)則摸了摸他的大胡子。宙航員們展開了真誠爽朗的笑臉。國家的優(yōu)秀人物熱烈歡迎家庭歌舞團。

響起了長笛的高音,掌聲止息。響板和鈴鼓打出節(jié)奏鮮明的響聲,于是,波麗娜的那些從6歲到16歲的兒子們一個緊隨一個踏著“古巴式”的舞步登上舞臺。長笛、吉他、鈴鼓、薩克斯管、電子琴——巴甫里克、尤爾卡、瓦西卡、柯里亞、尼基塔。

波麗娜——一個身材粗壯的年輕女人在幕布后注視著臺上的表演。她在欣賞自己的孩子們,被他們的舞姿、漂亮的服裝和純凈的樂聲所陶醉,她輕輕地踩著舞步,等待著自己出場的時刻。

波麗娜的雙手并沒有閑著,她扶著一輛被裝扮成大篷車的殘疾人車的椅背。車上坐著列恩奇克,他手里拿著鞭子和響球(注5)。薩克斯管和長笛的樂聲止息了,波麗娜把帶篷的輪椅推到臺上,自己則在鈴鼓和吉他的伴奏下,踏出狂熱的舞步。

一個舞臺工作人員在觀眾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靠近帶篷車,利用巧妙的腰部動作和平衡原理模擬著大篷車的運動——大篷車躍起,列恩奇克抓住車的扶手,觀眾席上的人們并沒有察覺這個小伙子是殘疾人。

黑面紅里的裙子在臺上狂熱地飛舞、瓦西卡開始用鈴鼓獨奏,隨后巴甫里克、柯里亞和尤爾卡也依次獨奏。

輪到列恩奇克了。大家的演奏在瞬間停止,男孩子們和波麗娜等待著,等待著哪怕是響球只揮舞一下。然而,奇跡沒有發(fā)生,列恩奇克還是那樣一動不動地坐著。樂手們又開始演奏,波麗娜又跳起了哈巴涅拉舞。

尤爾卡最后一次撥動琴弦,樂聲靜止了,他把吉他貼在胸前。

菲德爾微笑著,他并不吝惜掌聲。

“快樂家庭”向觀眾表示感謝。波麗娜、瓦西卡、巴甫里克、柯里亞、尤爾卡都躬身致意。尼基塔的手指滑過電子琴鍵,為他們的每一次謝幕伴奏。

勃列日涅夫轉(zhuǎn)身問一位著名女宇航員:

我們的哪一艘飛船在宇宙航行?

女宇航員:“聯(lián)盟-12”。

勃列日涅夫:為宇航員們組織一場這樣的晚會。他們在那里,在失重的狀態(tài)下,是很寂寞的。

號聲響起,“快樂家庭”退下舞臺。

后臺

跳舞之后滿面紅光的波麗娜激動地站在孩子們中間。孩子們把母親團團圍住,似乎想以此來保衛(wèi)母親,使她不受那個到后臺來的女宇航員的侵犯。

波麗娜:我們不想為宇航員們演出。

女宇航員:那為什么?

波麗娜:我們不想為宇航員們演出。

女宇航員:那么。你們以后再也別想演出了?

尤爾卡:我們恨宇航員。

波麗娜的住宅,當前的現(xiàn)實

雨停了。最后一抹晚霞映照在教堂金色的圓頂上,在逐漸濃重的夜色里閃射著鉆石般的光芒,然后便消失了。

波麗娜注視著那張海報,看著尼基塔、柯里亞、瓦西卡、尤爾卡、巴甫里克那一張張笑臉。藝術(shù)家列恩奇克的表情也是快樂的、健康的、幸福的。

波麗娜在地上一堆亂扔著的東西里發(fā)現(xiàn)了響球,她把它撿了起來,抖動了一下。

特殊醫(yī)院

走廊兩旁是兩間大病房。用作隔斷的金屬十字柵欄將一張張雙層床隔開。

值班員推著一輛小車在走廊里走著。車上堆滿了紙袋,上面分別寫著病人的姓名。一名女值日員,跟在后面,她把病房的小窗口打開,值班員便把一個紙袋遞進去。

女值日員:尤里耶夫。

病房里傳來了一陣慘叫。精神病人們把紙袋撕碎。幾十雙手伸向拋散的糖果、餅干……突然有人從紙袋里拿出一個響球。

列恩奇克看著那個響球。那個抓到響球的病人瘋狂地搖晃著它,跳著舞著向列恩奇克走去。他時而把響球舉過頭頂,時而又把它放在耳邊或眼前,一刻不停地晃動著。

列恩奇克閉上雙眼,幸福地微笑。

列恩奇克(畫外音):我的媽媽很有才華,她能干又執(zhí)著。我媽媽是個不平凡的女人。她能成為一個偉大的演員或者女皇。但是命運不濟,她只是我的媽媽,只是我的5個兄弟的媽媽。

凍土帶,游牧民族的居住地

薩克斯管獨奏。

字幕:尼古拉。

一輪黃銅色的太陽低懸在濱海丘陵地的緩坡上。凍土帶的荒原在閃閃發(fā)亮——低洼處的白雪反射出黃銅色的光芒,在雪融后的地面上迸發(fā)出火星似的亮點。從喀拉海那邊吹來陣陣冷風。

一個埃文基(注6)老人躲在圓錐形帳篷(注7)后面避風。他正在皮褲上磨小刀。一頭被捆綁的鹿躺在燃燒著的篝火旁邊的土坑里?;鹕嘧瓶局兹椎膫?cè)身,哀求的雙眼和在雪面冰層上磨傷了的蹄子。

從帳篷里傳來有人做愛時的精疲力竭的呻吟和動作聲。

遠處的海上,在公海邊的浮冰群里,有一艘核動力船在行駛。可以聽見低沉的汽笛聲。

老人停止磨刀,注意地看著,嘴里還用埃文基語嘟噥著什么。

在帳篷里鋪著的鹿皮上交纏著兩個赤裸的軀體。埃文基姑娘高興地笑著,因做愛而疲憊得呻吟不已,還盡力幫助精疲力竭的尼古拉撫愛她。

在帳篷的入口處蹲著一位姑娘,她正欣賞著那一對做愛的男女。姑娘穿著綴有小珠子的皮襖、圍著用黃銅絲串起的皮腰帶。她身旁放著一把罩上皮娃娃套的茶炊、幾個杯子和幾大塊風干肉。

老人揮動刀子,先割下鹿茸,然后刺向鹿的心臟,又把鹿脖子割斷,將一只桶放在血流如注的刀口處。

一個小男孩跑到篝火旁。老人在鹿的腹股溝處切開一個口子,取出兩個鹿睪丸,遞給小男孩一個。小男孩像吃蘋果似地心滿意足地咯吱咯吱地嚼著。

核動力船轉(zhuǎn)向冰面,猛沖過來,冰層裂開了,發(fā)出可怕的斷裂聲,冰塊聚集著,又向四處飛濺開去,隱沒在水面下。船體輕輕顫動,穩(wěn)穩(wěn)地向岸邊直駛而來。

在岸邊的埡口處有幾小塊連在一起的土地。那里有幾座用鹿皮蓋的小房子。每一間小房子里都有一個趕馱子的女人和一個女乘客。女人們都穿著白色的毛皮上衣、戴著過節(jié)的帽子,一個個打扮得漂漂亮亮。

得到滿足的姑娘一頭鉆進毛皮里便睡著了。第二個姑娘往杯子里倒上熱茶遞給尼古拉。渾身燥熱的尼古拉咕嘟咕嘟地喝著杯子里的茶。姑娘解開腰帶。

尼古拉:我不能再干了。

姑娘掀開門口掛的毛皮簾子,用埃文基語向門外喊些什么。

老人往屋里瞧了一眼,遞給尼古拉一個鹿睪丸。尼古拉喘著粗氣吃鹿睪丸。那姑娘便躺倒在她的女朋友剛剛撕扭著做愛的地方。

尼古拉無可奈何地注視著那姑娘,嚼著鹿睪丸,走出小屋。

尼古拉用雪洗著臉,他發(fā)現(xiàn)遠處的霧靄中有一艘核動力船駛來。尼古拉使勁喊叫,他的喊聲甚至把岸邊光禿禿的斜坡上的幾只潛鳥都震飛了,拉雪撬用的狗也狂吠起來。而尼古拉則喊叫著,圍著篝火興奮地狂舞。

老人從小屋里跑出來。

老人:尼古拉,你就愛她一下吧,尼古拉。

赤身裸體的尼古拉指著核動力船。

老人:還有時間呢,尼古拉。

尼古拉:可是,干嘛呀,她已經(jīng)懷孕了。

姑娘從小屋里探出頭來。

姑娘:我還沒懷孕呢。

尼古拉站在風口覺得很冷,他順從地走進小屋。

核動力船旁

冰層上,在這個龐然大物旁,人們顯得多么渺小而無助。輪船已經(jīng)熄火靜止不動了,但它內(nèi)部的核裝置仍在轟鳴。水手們把狗拉雪撬上的一頭頭鹿往轆轤上裝。尼古拉正在向姑娘們告別。她們將他團團圍住,不住地請求著,挽留著,懷孕的姑娘們則讓他觸摸她們突起的肚子。她們之中的一位姑娘把一只有彈性的小簧片放到嘴邊。凄涼柔美的曲調(diào)在浮冰群和船體上回響。尼古拉登上甲板,與船長握手問候。

船長:累著了吧?

尼古拉:得休息一兩個月。

船長遞給尼古拉一個信封。

尼古拉:這是誰寫來的?

尼古拉撕開信封,飛快地看著這封短信。

尼古拉:媽媽……

尼古拉羞澀地微笑著。

當前的現(xiàn)實,亞洲部分(注8),清晨

鈴鼓上的小鈴在微微地顫動,隨后拳頭和手指節(jié)敲打著皮質(zhì)的鼓面、膝蓋、頭頂碰擊著鼓圈,然后再敲擊鼓面。鈴鼓聲漸息。小木棍和樹枝在鼓面上輕輕滑過。

字幕:瓦西里。

在信號所的觀察點后面是一座南方城市:伊斯蘭教堂的高塔、塵土飛揚的街道、殘垣斷壁、一排排鉆天楊、吹得鼓鼓的母牛皮囊。風把煤煙子吹得直轉(zhuǎn)。遠處傳來大口徑機槍悶悶的射擊聲。一個動作靈敏的小伙子拿著狙擊手步槍一溜小跑著從殘墻那邊往信號所這邊來。這是瓦西里。他在雜亂無章的混凝土預制板間繞行隨后便隱沒于哨所里的一片昏暗中。

準尉和中尉迎著他從簡易木床上站起身。準尉急忙把香煙熄滅,藏起了煙頭。

瓦西里:打傷了。

準尉和中尉高興得喊叫起來。

中尉:睡一會兒吧,白天我們再去找。

信號所旁,白天。

兩具尸體從救護車里抬出來。

衛(wèi)生員揭開燒成黑色的表皮。兩名戰(zhàn)士的傷口完全一樣——在額頭的正中間。擔架被放進汽車的車廂。

準尉和中尉及瓦西里從信號所走出來。

清晨大街上還空無一人,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有許多行人了,他們中有平民和身著迷彩裝的軍人。街上的小轎車、公共汽車和馬車穿梭來往。三個普查人員走到那座殘垣斷壁旁。他們檢查著那個狙擊手躺過的地方:子彈殼、幾個汽水瓶,瓶口上插著麥秸,這樣便于飲用,還有被子。鮮血在磚瓦間流淌。瓦西里躬身向著被子,從上面撿起一根長長的細細的頭發(fā)。

準尉:一個女人。

普查人員:淡黃色頭發(fā)。

普查人員走在大街上。在一座幾乎被毀壞了的多層樓房的墻上,瓦西里發(fā)現(xiàn)了一塊血污——這是手的印跡。

普查人員走進地下室。

有人住在地下室里。借助從天花板旁的小窗射進的陽光可以看見幾張折疊床、一堆堆破布,它們都被撕成布條的床單相互隔開。幾個老婦人正在洗床單或織補內(nèi)衣。一看見普查人員、老婦人們便叫喊起來。

瓦西里扯下床單隔斷,看見了那個受傷的女狙擊手。她躺在褥墊上,一個女巫醫(yī)正在用裝在陶土盤里的稠汁擦她的臀部。瓦西里抓住女巫醫(yī)的后脖領(lǐng)子,一把將她推了出去,然后在褥墊邊坐下。

瓦西里:你叫什么名字,美人兒?

女狙擊手(帶有重重的口音):安熱拉。我投降。

瓦西里用一根電線把她的雙手捆住。

準尉:槍呢?

安熱拉點頭示意一堆破布。準尉和一名普查人員在破布堆里找到了槍。普查人員的手指在槍托上滑過,并計算著刻紋。

瓦西里:這槍不錯。

安熱拉:“螺釘車絲”(注9),無聲的,9毫米,很昂貴。

瓦西里(對普查人員和準尉):你們走吧。

準尉:要不,帶到我們那兒去?

瓦西里:不用。

準尉和那名普查人員走了。

瓦西里拿出一個手榴彈,把環(huán)套拉開,塞進安熱拉的褲袋。

瓦西里:休息吧,安熱拉。

瓦西里向出口走去。他的身后響起了

一陣歇斯底里的嚎叫,當他登上梯子時,爆炸聲響了。

信號所旁

普查人員和幾個士兵依著信號所的混凝土墻正在舒舒服服地喝伏特加。春日的陽光暖洋洋的。

一輛裝甲運輸車開到信號所前停下。

一個聲音(畫外):瓦西卡!

瓦西里站起身。

一個聲音(畫外):你的電報。

瓦西里接住了扔過來的明信片,扯掉上面的紙帶,瞇縫著眼睛看著,他的嘴邊綻開了醉醺醺的笑容。

瓦西里:媽媽……

烏克蘭,煤礦。

吉他不停地彈奏著,撥子(注10)也不知疲倦地瘋狂地撥動著。

字幕:尤里。

裝煤的吊斗在潮濕的黑暗中傾覆。起重的纜繩連接得很不牢靠。有什么東西在轟鳴,發(fā)出噼啪聲。

一個滿臉病容的三十歲左右的挖掘工咳嗽著走來。這是尤里。為了止住咳嗽,他仰起頭,用嘴去接從坑道頂上落下的水滴。吊斗猛地顫動了一下就停住了。礦工們向坑道里走去。

礦井里的工作面

聯(lián)合采煤機的鉆頭嵌入礦層,尤里不時地變換采掘的方向。他的伙伴們在架設(shè)支架,用煤鎬清理工作面,用煤鏟把煤裝到傳送裝置里。在煤塵和轟鳴聲中,大家都默默地干著各自份內(nèi)的活。

聯(lián)合采煤機停止轟鳴。礦工們把一塊塊面巾在傳送帶上攤開,把“剎車節(jié)目”擺放在自己面前:雞蛋、熔化了的奶酪、還有黑面包……

面巾上有雞蛋殼、包奶酪的錫紙和面包渣。午飯已經(jīng)結(jié)束,礦工們背靠著聯(lián)合采煤機的溫熱的機身正在休息。

尤里:真想嚼點兒什么。

上歲數(shù)的礦工:現(xiàn)在能有烤肉串就好了。

淺色頭發(fā)的礦工:最好能來根香腸……

聯(lián)合采煤機又開始向煤層掘進。

礦工們現(xiàn)在干活兒已不像剛接班時那么輕松了,他們的進度緩慢了。尤里用鐵釬清理著軌道。他踩空了一腳,跌倒在地,就這樣仰面躺著,再沒有力氣站起來。

財務(wù)部

二十來個礦工擠在出納處。

尤里用拳頭敲擊小窗。出納處的小窗終于開了。

小窗旁坐著一個虛弱的帶眼鏡的男人,他神經(jīng)質(zhì)地攥著厚厚的一個紙包。

帶眼鏡的男人:排好隊,否則我什么也不給。

礦工們興奮起來,鬧嚷嚷地在小窗口前排好了隊。

喊叫聲:發(fā)工資了!

礦工們從四面八方向財務(wù)部跑來。在煤礦建筑群后面的廢礦石堆旁,帳篷式馬戲場的旗幟在風中嘩嘩作響。

尤里把腦袋探進小窗口。

尤里:給吧,別拖拉!想吃了!

帶眼鏡的男人從紙包里拽出一張紙。

帶眼鏡的男人:馬戲票,贈送的。

尤里:錢呢?

帶眼鏡的男人笑了起來,張開沒牙的大嘴。

帶眼鏡的男人:沒有錢。

帳篷式馬戲場

兩個小丑正在要弄一個插科打諢式的老節(jié)目:一個竭力想把啞鈴舉起來,另一個則妨礙他。

憂郁的、疲憊不堪的礦工們認認真真地注視著舞臺,但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法對臺上的一切作出反應(yīng)。滑稽表演結(jié)束后,一個小丑用啞鈴敲擊搭擋的腦袋,但沒等到預期的反映。他重又用啞鈴敲擊。

那個缺了牙的帶眼鏡的男人坐在第一排。他轉(zhuǎn)過身面對著大廳打著手勢招呼大家笑起來。但礦工們?nèi)匀荒刈S谑?,那個帶眼鏡的男人自己一人代替大家笑著并代替大家鼓掌。小丑們躬身退向后臺。

迎賓曲響起,一匹斑馬躍到臺上,一頭母猴騎在它的背上并緊緊抓住它的耆甲上的鬃毛不放,一位穿著銀色泳衣的女訓獸員揮舞著鞭子緊隨其后。

尤里(向著淺發(fā)男子):真瘦,肋骨都露出來了,不是什么都不吃,就是老了。

淺發(fā)男子:是啊,但是連她也有人要。

尤里:我是說斑馬。

淺發(fā)男子打著哈欠。

尤里:斑馬是馬嗎?

淺發(fā)男子:首先是馬。

尤里:你吃過馬肉嗎?

淺發(fā)男子:斯捷潘內(nèi)奇嘗過(推了推一個老礦工):你吃過馬肉嗎?

老礦工:不止一次

尤里:怎么樣?

老礦工:挺禁餓的。您在打什么主意?

尤里:斑馬——是馬。

老礦工:不行。它一吼叫看守就來了。

淺頭發(fā)男子:用鐵針把它的耳朵穿起來,不就完事了嗎。

老礦工:看守的耳朵?

淺頭發(fā)男子:斑馬的。媽的。

尤里:我們再把皮賣給茨岡人。

礦工宿舍旁的荒地。

尤里那一隊人圍坐在篝火旁。礦工們在啃骨頭。那個淺發(fā)男子在刮鍋底。

淺發(fā)男子:我還想吃些馬鈴薯呢。我們?nèi)ネ敌﹣??昨天別墅里的人在土壩后面種了些。

尤里:不,我想喝茶,然后我們?nèi)ゴ謇镎遗恕?/p>

老礦工:我可是想去找女人了。

宿舍的門開了,從那兒傳來了喊叫聲。

喊叫聲:尤列茨!尤列茨,到這兒來。

尤里費勁地站起來。

尤里:真是撐飽了……(向著喊叫聲的方向)干什么?!

叫喊聲:你媽給你來電話!

尤里注視著同伴們并攤開了雙手,仿佛在表示歉意。

尤里:媽媽……

波羅的海沿岸,夜間俱樂部

一支長笛在獨奏。

字幕:巴維爾。

大家都在盡情地放松:在一個室內(nèi)小舞臺上脫衣舞女在旋轉(zhuǎn),女招待舉著托盤送飲料,姑娘們?yōu)槟切┥悦缘念櫩屯稇阉捅?。幾乎所有的姑娘都有紋身。大廳的照明經(jīng)過頻閃處理,因此,在那閃爍不定的陰冷的燈光下姑娘們的肩上、背上和腹部的紋身圖案似乎都活了——老虎、鬼怪、天使和東方美女們在狂舞、百合花和蘭花在怒放、帆船遠航、噴泉四射。

洗手間前的休息室

一個20歲左右的小伙子正打瞌睡——巴維爾。一個拉皮條的走到他面前,毫無顧忌地敲他的腦袋。巴維爾跳了起來。拉皮條的把一紙訂單塞給他。

巴維爾看了看訂單,用手掌擦著流淚的雙眼。

巴維爾:哪兒——去哪兒?……犯傻了?!

拉皮條的:閉上嘴聽著。訂貨的要求姑娘們會唱歌。帶上瑪莎吧,她在音樂學院學習過。

拉皮條的扔給巴維爾3包可卡因。巴維爾立即打開玻璃紙袋。

大海,黎明前

遠處,在淡紫色的霧靄中一座城市隱約可見。

海水翻滾著,水面上冒著巨大的水泡。在翻騰著的水面上浮起了一個潛艇的艙面,然后是一艘被壓撞得有癟印的、銹跡斑斑的潛水艇。操縱桿軋軋作響,蓋板在呻吟。駕駛室的門開了,幾名水手沿著梯子登上甲板。

水手們衣冠不整,毛發(fā)叢生,看起來像水怪似的。他們中間還有一個12歲的男孩子。

棧橋碼頭

一艘摩托艇載著巴維爾和姑娘們離開港口的棧橋碼頭向開闊的海面駛?cè)ァP⊥У奈膊糠胖鴰紫浞丶印?/p>

大海

摩托艇向著潛水艇方向駛?cè)?。水手們興奮地在船舷旁迎接姑娘們和伏特加。他們把姑娘們緊緊地擁入懷中,便喝開了伏特加。船甲板上一片喧嘩。指揮員從駕駛室里探出頭來。

指揮員:停止!為什么不升旗?要是向我們開火呢?

姑娘們中的一個:誰?

指揮員:誰都能!

小男孩:升什么旗?

指揮員:俄羅斯旗。(對巴維爾)嗨,你!拿著錢。

巴維爾接過錢就數(shù)起來。

巴維爾:這些只夠1小時的。

指揮員:別著急。(向潛水員們)全體休息。(向小男孩)你值班去。

小男孩升起了旗幟。水手們左擁右抱摟著姑娘們和伏特加下到船艙里。甲板上只剩下巴維爾和小男孩。

小男孩:走吧,去喝點兒。

巴維爾:不,我們有規(guī)定:拿了錢在外面等著。

小男孩:有人誆騙嗎?

巴維爾:有這種事。

小男孩:假如,比方說,把姑娘們使用了不止一小時,而是兩小時,可只給你一小時的錢,怎么辦?

巴維爾(緊張起來):那我就得付錢。

小男孩:如果你不付呢?

巴維爾:那就給你記上賬。

小男孩:如果把姑娘弄傷了,或者把她永遠帶走了,怎么辦?

巴維爾:那就把你關(guān)押起來毒打,要不就把你悶在鹽缸里,或者干脆讓你腦袋搬家……

小男孩:你的工作真危險。

從潛水艇的腹部傳來了“圣母瑪麗亞”的叫聲。風勢越來越強,海水拍擊著甲板,摩托艇碰撞著船舷。

巴維爾(看著表):到時間了。你去取錢,或者讓他們把姑娘們放了。

小男孩:我這就去。

小男孩走到駕駛室旁,然后蓋上身后的艙口蓋。操縱桿吱地發(fā)出聲響,艙口蓋板在呻吟,艦艇四周的海水翻騰著。從潛水艇的腹部傳來呼嘯聲,潛艇立即下沉,海水淹過了甲板。

摩托艇旋轉(zhuǎn)著下沉。

巴維爾喊叫著,用腳踹著艙口蓋。然而,海浪已經(jīng)淹沒了甲板。潛水艇緩緩地下潛。

巴維爾用牙齒咬開一個玻璃紙包,立即把濕透的可卡因塞進鼻孔,推開攔桿,一猛子扎入水中。

清晨

巴維爾向岸邊游去。

白天

巴維爾蹣跚著從水中走出,爬上棧橋碼頭,走近一輛轎車。

巴維爾上氣不接下氣地咕嚕嚕喝了幾口伏特加。他從懷里拿出浸濕的錢,把一張張紙幣貼在玻璃上。轎車里的移動電話鈴響了。巴維爾顫抖著伸出抽搐的手接電話。

巴維爾:媽媽?!媽媽……

巴維爾微笑著。

間插段:鈴鼓、長笛、薩克管、吉他

狂風暴雨的大海

核動力船劈浪前進。

群山

汽油泵蹦跳著拐彎,輪子在潮濕的碎石上滑過。小石塊撒向深淵。

礦區(qū),鐵路

草原上,放眼望去,一堆堆碎石堆上霧氣騰騰。

尤里向一位女列車員兜售斑馬皮——他試圖把那張皮撐開:但手臂不夠長;他試著要把皮撕開,又使勁拉緊,忙著證明這張斑馬皮很結(jié)實,是新近仔細加工的。

間插段結(jié)束

莫斯科的一條街,餃子館旁

黑暗中,巴維爾藏身在門道里的,拿出一個玻璃紙小包,用牙齒把它咬開,再用三個手指捏了一小撮白色的粉末,放在毛刷上,開始吸。

巴維爾從黑暗的門隙里走到陽光下。他的臉上掛著愚蠢的微笑,鮮血從他的鼻孔流出,但巴維爾對此毫無感覺。

瓦西里的臉龐出現(xiàn)在以熙來攘往的莫斯科大街為背景的畫面上。

尼古拉從夜間俱樂部旁走過,順手從廣告欄上把一張手握電話的半裸女郎的廣告畫撕下。

尤里從餃子館的窗前走過,從窗外審視著坐在一張張小桌旁的顧客。

在廳堂的深處尤里看見了巴維爾和瓦西里,他倆不知為何在激烈地爭論著。巴維爾瘋狂地打著黑幫的手勢。尤里靠著被太陽烤得暖烘烘的墻等待著。尼古拉走近餃子館,發(fā)現(xiàn)了尤里。

尼古拉(從背后):兩個人在打架,第三個人……

尤里轉(zhuǎn)過身,緊盯著尼古拉的臉——認出了他。

尤里:柯里卡!

尼古拉看著兄弟的破衣爛衫和那雙舊靴子,無法掩飾失望的表情。

尤里:你自己算什么人啊。

尼古拉:什么人也不是。

尤里:確實如此。而生活已經(jīng)過去。

尼古拉:讓它見鬼去吧……到母親那兒去?

尤里:不。你呢?

尼古拉:我寫了信。

玻璃窗后面,巴維爾揚手想抽瓦西里一巴掌,但瓦西里躲閃了一下,拳頭只打在他的顴骨上。巴維爾又揚起了手,但是瓦西里一下子緊緊抱住了他。

尼古拉:小家伙長大了。

餃子館

尼古拉和尤里走到兄弟們面前。

尼古拉:讓我們按規(guī)矩辦,先喝伏特加,然后再打架。

尼古拉把一瓶伏特加放在小桌上。

巴維爾:柯里卡!尤列茨(注11)!

瓦西里往旁邊讓了一步。尼古拉向瓦西里伸出手,緊緊抓住他的手不放。

尼古拉:我建議不談往事。

尤里:我無所謂。

巴維爾:可我——不。

尼古拉:你不說實話。

巴維爾:算了,我原諒他。但是,得讓他說,他是個傻瓜。

尤里:小子,別逼他。

尼古拉倒酒。

巴維爾點點頭,微笑著……他向門口走去。尼古拉趕上去,他讓巴維爾轉(zhuǎn)過身,拉著怎么也不愿意回來的巴維爾往回走。

巴維爾:讓他……讓他說!

尼古拉(對瓦西里):你就說吧,心疼這句話,怎么的?

瓦西里:我是傻瓜。

尼古拉放開巴維爾,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快些把伏特加干了。

兄弟們碰杯、干杯。

尼古拉:我為什么想要我們大家先在一個中間地帶集合?這是為了我們到媽媽那兒去時不再吵架,帶著鮮花和禮物去,并且大家都系上領(lǐng)帶?有誰反對嗎?

一套住房旁的電梯間,波麗娜

波麗娜從電梯里推出一輛嶄新的輪椅,找出鑰匙開門。

莫斯科的一條街

兄弟們從餃子館出來。巴維爾踹了一下瓦西里的包。里面有響聲。

巴維爾:你那里面是什么?

瓦西里:樂器。

尤里:我可是把音樂丟了。不玩了。(對尼古拉)你呢?

尼古拉:玩音樂的時間不長,柯里亞跳舞的時間也不長!

巴維爾:他有……哪些樂器?鈴鼓嗎?你想敲著鈴鼓逗媽媽開心(胡鬧似地做出敲鈴鼓的樣子)?

尤里:看來我們喝多了。

巴維爾:你這是在說自己……

兄弟們走在大街上,然后往拐角處走去。

在溝溝坎坎的拐角那邊的圍墻里面,有一座破舊不堪的電影院,墻上歪斜地掛著一塊木牌,上面寫著“相會”。電影院的窗戶都被鐵條封住了,但在廣告柱上還存留著因日曬雨淋而發(fā)白的海報。

巴維爾走到電影院前,推了推門。門后可以看見一大塊空地,那兒有一個地槽、廢棄的基座、還有一大堆雜物,都是準備為房子大修用的;在一間屋子的頂棚上掛著一個破舊的絞盤。

尤里:壞小子們,進去看電影,剛好趕上一場!

兄弟們走進“電影院”,在“放映廳”里四處轉(zhuǎn)悠。尼古拉從一堆垃圾里拽出一盤膠片,清理了一下,照著亮光察看著。瓦西里坐在一個箱子上。尤里跨著步子測量空地,在大廳的中間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位子坐下。

尤里:熄燈!注意背景!

大家沉默了一會兒。

尼古拉:我們曾經(jīng)有過怎樣的生活??!怎樣的生活……

尤里用腳撥過一個空罐頭,突然靈巧地用腳尖踢起來。

尤里:一、二、三……記錄——58。誰記得?

空罐頭掉落在地上。

尼古拉撿起罐頭,扔到自己的腳上,但只踢了兩下。

尼古拉:但是,反正你沒當足球運動員。

尤里:你又不是民警。

巴維爾:說得對,柯里卡好為人師。

尼古拉:不僅好為人師——還要抓得更緊。我幻想著能給我一套制服,我站在角落里,可以罰所有人的款,但不給發(fā)票。

尤里用小棍子在黑板上描出哈巴涅拉曲譜。

尤里(向瓦西里):拿出你的鈴鼓。

瓦西里打開包,取出……“螺釘車絲”槍。他固定槍桿,壓住彈夾,對好瞄準器。

兄弟們都呆住了。

尤里:你想干嘛?

瓦西里:還沒想好。那么,你們只是來見見面的?

瓦西里瞄準后向坍塌的破屋頂上的一個空洞邊放了一槍。

絞盤穿過保險網(wǎng)掉了下來,繩索剎那間斷開,絞盤陷進地里,飛起塊塊碎片。

波麗娜家附近,傍晚

兄弟們走到臺階前。尼古拉拿著一束鮮花。瓦西里把領(lǐng)帶正了正,拽了拽襯衫領(lǐng)子,又正了正領(lǐng)帶。

尼古拉:嗨,站著干嗎?走吧。

尤里:等一等。

尼古拉:總愛拖時間。走吧!

但是尤里沒有走,他抽起了煙,急促地吐著煙霧……突然,瓦西里一把奪過他的煙,丟在腳邊踩著。

瓦西里:你還不夠嗎,想讓我們都變成煙鬼。

尤里使勁呼了口氣。

尤里:那伏特加呢?!還不如抽煙呢。

瓦西里:伏特加味已經(jīng)消散了。

尼古拉:怎么,走嗎?!

然而兄弟們沒有一個挪動步子。

巴維爾:可我似乎很平靜。或者……不明白。

尤里:如果你平靜,你就先走。

尼古拉把那束花交給巴維爾。

尼古拉(對瓦西里):你別立刻打開包。也許她只是叫我們來聚聚。

波麗娜的住所,黃昏

波麗娜整了整沙發(fā)上鋪的毯子,又拽了拽桌上的臺布,茫然地擺放著盤子,隨后走到過道里,耳朵貼在門上聽著。

波麗娜諦聽著。近處電梯門關(guān)上了,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突然一切歸于寂靜。

稍等了一會兒,波麗娜開了門。樓梯旁肅立著尼古拉、瓦西里、尤里、巴維爾——他們誰也不敢按門鈴。

尤里站得最近。波麗娜觸到了他,審視著,發(fā)現(xiàn)了解開的鞋帶。淚水涌上了她的眼眶。

波麗娜:尤拉奇卡……

波麗娜拉住瓦西里,拽著他的袖子。

波麗娜:瓦西卡……瓦西里!

波麗娜擁抱尼古拉,緊緊地貼在他身上。

波麗娜:柯里卡……沒刮胡子……

尼古拉瞇起雙眼,擦去眼淚。

波麗娜向巴維爾走近一步。他站在大家后面,神經(jīng)質(zhì)地緊握著花束。

波麗娜:而你——巴維爾。

巴維爾:是的。

波麗娜:嗯,你們?yōu)槭裁春π甙。业哪泻⒆觽儭瓉戆?,進來,到家里來。

兄弟們走進屋里。

巴維爾踉蹌著撞到墻上,把花束弄折了,他想把它恢復原狀。寂靜中聽得見玻璃紙的沙沙聲。

波麗娜:讓我把它插在花瓶里吧。

巴維爾把花束遞給母親。

在房間里尼古拉立即就發(fā)現(xiàn)了輪椅。

波麗娜:他們不肯把列恩奇克還給我。

波麗娜認真地直視著尼古拉的雙眼,弄得他不好意思起來,移開了目光。

尼古拉:那就更不會給我了。我沒有登記戶口。

瓦西里:我……我有軍人證。

波麗娜:別緊張,一切都很好。我曾去過衛(wèi)生部,他們答應(yīng)幫忙,還給了我一張很重要的紙。(取出那張紙,指著那上面的簽名)那個局的首長簽了字?,F(xiàn)在他們就該放了……我們大家一起去接他。

大家都沉默不語。

波麗娜:站著干嗎,坐下吧,我們吃晚飯。

瓦西里:媽,我能不能先躺一會兒,好像有些累了。

瓦西里很愉快地躺在沙發(fā)上。波麗娜把一只枕頭墊在他的頭下。瓦西里很快就睡著了。

波麗娜:也許你們都想休息一會兒?等一會兒我們再吃晚飯。

尤里:我想現(xiàn)在就吃。

太陽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血色圓球,幾乎不再發(fā)光。巴維爾望著窗外,突然他猛地轉(zhuǎn)身向著屋里。

巴維爾:我喜歡我的生活!我什么也不想改變!什么也不!

波麗娜看著巴維爾,審視他那雙無所適從的、不健康的眼睛。

波麗娜:你怎么啦,巴甫里克,放心吧。什么也不用改變。只是……你好像沒人照顧,沒成家。

巴維爾:我有過一個妻子。長期的。

瓦西里:誰需要你啊……還“長期的”呢。

巴維爾:什么……你說什么,討厭鬼?就因為你,因為你……

巴維爾擺開架勢打瓦西里,而瓦西里則彎著腰,想躲開他的拳頭。但巴維爾卻不停地打。瓦西里直起身子——臉上挨了巴維爾一巴掌。

尼古拉和尤里突然意識到該去拉架,就把巴維爾拽到一旁。巴維爾掙扎著又踢又踹,還張著大嘴直喘氣。他雙眼充血,一絲傻笑掛在臉上。

波麗娜:巴甫里克!巴甫里克!你不能這樣,我們……你們是兄弟啊。

巴維爾終于掙脫了。

巴維爾:兄弟……我們算什么兄弟?你們了解我什么?我被救活了兩次,幾乎死去,而你突然來電話。我們究竟為什么要聚在一起?!我誰也不需要。我想鉆進一條縫里就……

巴維爾走到陽臺上。

波麗娜:柯里,你結(jié)婚了?

尼古拉:那是一定的。

波麗娜:我有孫子嗎?

尼古拉:媽媽,你有許多孫子,都姓咱家的姓。

波麗娜:你沒想到帶照片來?

尼古拉稍稍遲疑了一下才回答。

尼古拉:我有照片。但是……我們以后再看吧,等氣氛好了再看。

陽臺上

巴維爾在吸可卡因。迷的莫斯科夜景中他感到那渾濁而令人窒息的五顏六色在告別進行曲中四處飄散。

房間里

波麗娜從五斗柜里拿出吉他、薩克斯管、長笛、響板和鈴鼓,把它們放在桌子上。

陽臺上

巴維爾注視著房間里。

房間里

波麗娜走到柜子旁,打開柜門。

巴維爾的臉貼在玻璃上。掛衣桿上掛著“古巴裝”,西班牙式寬檐帽和黑面紅里的布拉吉。

巴維爾一腳踹開陽臺門,走進屋里,鉆到柜子里把那件最大的“古巴裝”取下。

波麗娜:這不是你的,是尼基塔的。

巴維爾想把衣服穿上,但無法把雙手伸進袖筒里,于是他就把襯衫脫下。巴維爾的背上刺著精致的紋身:飛機在爆炸、沖鋒的戰(zhàn)士、菲德爾、6個圓形的帶著西班牙寬檐帽的男孩子的肖像畫、“歌唱著的”仙人掌,而在所有這些情節(jié)畫的上面是長著一對天使翅膀的波麗娜。

波麗娜的住宅,1977年

波麗娜面前站著穿好了演出服的兒子們。尼基塔靠著輪椅。波麗娜看著尼基塔,點著頭鼓勵他,又向柯里卡走了一步,把他那聳在肚子上的襯衫拉平。

柯里卡:媽,得了吧,你……

柯里卡在母親目光的注視下變得嚴肅起來,他認真地把襯衫整理好。

波麗娜轉(zhuǎn)身向著瓦西卡,把一頂西班牙式寬檐帽低扣在他頭上。

瓦西卡:怪癢癢的。

尤爾卡看著瓦西卡,本能地摸了摸腋下。波麗娜抓住他的手,取出一個可笑的已經(jīng)舊了的玩具熊。

波麗娜:請別帶著它,連巴甫里克都沒帶玩具。

巴甫里克:我是成年人。

尤爾卡點著頭,淚水涌滿了他的雙眼。

波麗娜吻著尤爾卡,把巴甫里克擁在胸前,又忙著去開門。尤爾卡把小熊放進小碗柜里。兄弟們拿著裝樂器的樂器盒。波麗娜把列恩奇克推出來。

尤爾卡吻了吻小熊就從房間里跑了出去。

飛機場前的廣場

“快樂家庭”向機場的入口處走去。尼基塔背著裝有立式琴的套子。乘客們認出了“快樂家庭”,回頭看他們,向他們致意,還想與他們搭話。有一個善良的大叔塞給波麗娜一個裝滿了家庭自制食品的大包。

列恩奇克(畫外音):已經(jīng)不請我們到克里姆林宮去演出了,在此之前也不允許我們舉辦音樂會。日子就這么打發(fā)著。尼基塔將去服兵役;瓦西卡戀愛了,認真地在考慮結(jié)婚;柯里卡想進航海學校,但我們?nèi)粤粼谀承┤说挠洃浿?。在街上常有人認出我們,還向我們要照片,但是媽媽明白,已經(jīng)沒有任何人需要我們的演出了。而……媽媽非常想給我治好病。

候機樓

面帶微笑的警衛(wèi)人員也認出了“快樂家庭”。有人按下了相機的快門,有人遞過筆來請求簽名,一個快樂的人手持金屬探測器做出幾個舞蹈動作,還把他那儀器當作吉他。

飛機上

“系好安全帶”的指示燈熄滅了。飛機翱翔在云層之上。

尼基塔在客艙里走來走去,仔細觀察著每一個乘客。

柯里卡貪婪地一口接一口地喝著水,他的雙膝上放著琴套。

尼基塔坐到波麗娜身旁,她坐在機尾部,與列恩奇卡坐在一排。

尼基塔:什么人也沒有。

波麗娜:這不可能。

波麗娜從座位上站起來,也開始審視乘客們。最終,她的目光與一個大胡子男人相遇,她立刻就明白了,這是警衛(wèi)人員,是隨機的保安。她移開了目光。而那個大胡子本能地感到了危險,他轉(zhuǎn)身向著“快樂家庭”,臉上擠出一絲微笑。

波麗娜(對尼基塔):大胡子,41排B座。

大胡子又一次轉(zhuǎn)過身,已經(jīng)不再微笑了。

波麗娜:他不會讓我過去的。

尼基塔取出鐵拳套(注12)。他急燥不安,無論如何也無法把手指插進窟窿里。波麗娜向尤爾卡點頭示意,他便向駕駛艙走去。

尼古拉打開琴套,取出手槍,按了按彈夾?!斑青辍甭暫茌p,但大胡子顯得極度緊張,他那剃光了的后腦勺紋絲不動。

波麗娜拿出在家里準備好的發(fā)言稿,顫動著雙唇,復習著。

尤爾卡禮貌地敲了敲駕駛艙的門。

領(lǐng)航員往監(jiān)視孔里看了一眼,看見一個穿演出服的男孩子便打開門。尤爾卡走進駕駛艙。

機長從柜子里取出一個裝著紅莓苔子的籃子遞給尤爾卡。

機長:嘗嘗吧。我們上一航班去了阿納德爾,那兒的紅莓苔子都長到機場里了。

客艙里

尼基塔向大胡子走去,并且終于把手指插進了鐵拳套。大胡子想掏槍,但他的外套扣子扣著。大胡子扯掉扣子,跳了起來……尼基塔用鐵拳套打他的頭部。鮮血淺到鄰座的姑娘身上,她喊叫起來,但立即就沒有聲音了。

波麗娜:乘客公民們,現(xiàn)在我們要偷開飛機,別緊張。我們要求——(照著發(fā)言稿)我們要求改變航線飛往美國。我們希望在自由國家過好日子……(又出錯了)我們必須去那里。

尼基塔和柯里卡跑到駕駛艙。尼基塔把尤爾卡推開,把自動步槍的槍桿頂著機長的臉龐。

尤爾卡從機長仍然舉著的籃子里抓了一把紅莓苔子。

乘客們都僵滯著默默地聽波麗娜講話。

波麗娜:誰也不會受到傷害。一到境外我們就下飛機,而你們就回去……就這些。

巴甫里克從大胡子懷里取出手槍后便向一位女乘務(wù)員走去。

女乘務(wù)員:不行!小男孩,這樣不行!

波麗娜:巴甫里克,你怎么啦?!

瓦西卡想從巴甫里克那兒奪過手槍,但巴甫里克掙脫了。

波麗娜驚恐地注視著她那揮舞著手槍的8歲的兒子。

波麗娜:巴甫里克,別這樣!

波麗娜靠在椅背上。她感覺站著很困難,雙腳不聽使喚,便癱坐在位子上。

女乘務(wù)員:不行,不能這樣!

巴甫里克:地板上!大家都躺到地板上!

女乘務(wù)員低頭看著雙腳,但不敢躺下。

巴甫里克:是這樣!

巴甫里克扣動板機,但手槍卻無法射擊。巴甫里克回頭向著母親。

巴甫里克:媽媽,為什么打不響?

瓦西卡從巴甫里克手里奪過手槍。

瓦西卡:傻瓜,要先打開保險……

尤爾卡擦著被紅莓苔子弄臟了的嘴唇。

尼基塔:你們應(yīng)該毫不猶疑地趕快執(zhí)行我的命令,明白嗎?

機長:我們是明白人。

尼基塔:明白人能活下來,傻瓜將死去。

尤爾卡饒有興味地觀察著儀表盤——因為年幼無知,他并沒有完全明白自己為什么會來到這個有趣的地方。

機長:飛往哪里?

波麗娜:去美國。

機長:必須加油。

尼基塔(對柯里卡):到媽媽那兒去,告訴他,暫時一切按計劃進行著。

柯里卡哼著快樂的小調(diào)跑過客艙,來到媽媽身邊。

柯里卡:媽媽,暫時一切按計劃進行。

柯里卡做了個兩腳互相拍擊的動作后又跑回駕駛艙。波麗娜彎腰向著列恩奇克。

波麗娜:列恩奇克,我害怕。

波麗娜雙手捂著臉。

瓦西卡緊握槍柄,他的手因為緊張而顫抖。

巴甫里克:給我吧,你也不會開槍。

瓦西卡:小子!我比你大,我會開。

巴甫里克:小心!

一個老婦人向過道里探進身子。

老婦人:男孩子們,在祖國你們什么得不到?你們是少先隊員啊,全國都知道你們。嗯,怎么不害羞……

瓦西卡:開槍打她?

老婦人“啊”的一聲就不見了。巴甫里克哈哈大笑。

飛機開始降落。尼基塔觀察著北方的風景:怪異嶙峋的山坡,一片片湖水點綴其間,偶而還可以見到幾棵松樹。

尼基塔:我們在哪兒?

機長:在芬蘭。

一輛加油車向跑道上寂然無聲的飛機靠近。車上下來幾個偽裝成工人的特種兵。他們依靠一種特殊小吊車爬進了閘門,投放催淚彈。

催淚彈爆炸了。

爆炸的氣浪把波麗娜和柯里卡拋向艙壁。前艙的閘門與兩排椅子一起坍塌。尼基塔摔倒了,他想爬起來把艙門關(guān)好。

油箱被震落,飛機下流淌著燃料油。一個特種兵在客艙里擠搡著,他的沖鋒槍口直戳著尼基塔的背部。瓦西卡死死地盯著那個特種兵,卻無法開槍。巴甫里克看著瓦西卡和沖鋒槍上的黑色的分叉管……

一名特種兵向尼基塔開槍。鮮血染紅了駕駛艙的門、濺到坐在附近的乘客身上和舷窗上。瓦西卡的手槍碰掉了。

飛機里出現(xiàn)了一片混亂。乘客紛紛從后閘門跳到陸地上。

波麗娜竭力想從客艙里迷的煙霧中看清些什么。

尤爾卡悶著噪子哭泣。

波麗娜:柯里亞……打死我吧。

柯里卡喘著粗氣咳嗽。

波麗娜:隨便哪一個,打死我吧。

特種部隊的指揮官走到列恩奇克身旁。

指揮官:把手銬給我。

一個特種兵看了看列恩奇克的臉。

特種兵:我看,他是個殘疾人。

指揮官:手銬!

特種兵遞上手銬,指揮官把列恩奇克的雙手銬上。

列恩奇克(畫外音):媽媽被判15年勞教,最初5年必須在監(jiān)獄服刑。柯里卡和瓦西卡去了少年管教所,尤爾卡和巴甫里克去了保育院,而尼基塔被關(guān)在哪兒,我們始終不知道。

波麗娜的住宅,拂曉,當今的現(xiàn)實

波麗娜在檢查兒子們的衣服。她翻看前襟,還把手伸到口袋里。在一件上衣的內(nèi)襟的口袋里她摸到了一個玻璃紙包。波麗娜聞了聞紙包,把它放在書架上,繼續(xù)搜尋。

她終于在一件滿是鹽漬的風衣里找到了一本護照。在護照里有一張照片:尤里和礦工朋友們在交換斑馬。波麗娜專注地研究著護照上的記錄和印章,后來她彎下腰,查看尤里的靴子。它們不成樣子,后跟釘過鞋掌,而且已經(jīng)快和靴子脫開了;沾滿泥濘的鞋墊下露出了平足矯正墊。

波麗娜走進房間。兄弟們在這里睡著。尼古拉睡沙發(fā),瓦西里在躺椅上,巴維爾在折疊床上,而尤里則躺在地板上。尼古拉睡得很安穩(wěn),臉上還微露笑容。巴維爾仰天躺著,打著呼嚕,他的呼吸略顯沉重,不時發(fā)出哀苦的哼哼聲。瓦西里咯吱吱地磨牙。這幾兄弟中只有尤里和衣而臥,他蜷縮在被單里,一雙穿著破襪子的腳從被單下面伸出來。

波麗娜從地上撿起掉落的枕頭,把它塞在尼古拉的頭下,便向廚房走去。

尼古拉翻了個身,小心翼翼地站起來,拿起鈴鼓,使勁地往膝蓋上敲了3下。

尼古拉:起床了!出去洗甲板!

巴維爾蜷在被單里,連同拆疊床一起翻倒在地上。

尤里睡眼惺忪地喊叫起來。

尤里:做了個很不好的夢。我向一個茨岡女人買了蜂蜜,抹在面包上,嘗了一口,卻是芥末。

瓦西里安安靜靜地起了床,立刻著手整理床鋪,收起躺椅就去沖淋浴。

尼古拉把窗開大些,便開始練啞鈴。

巴維爾披上一件舊浴衣,趿著拖鞋,跌跌撞撞地走向浴室,他甚至無力睜開雙眼。他沒摸到門,卻撞上了門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兄弟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巴維爾開始還感到委曲,但他自己很快也笑了。

笑夠之后,尤里又沉沉入睡。

廚房里,波麗娜鋪好了桌布。她在輕聲歌唱。

巴維爾站在尼古拉后面排隊進入盥洗室。

瓦西里擰著毛巾從盥洗室出來。巴維爾推開尼古拉,進去就關(guān)上了門。尼古拉懊惱地喊著,用拳頭敲門。從盥洗室里傳出巴維爾故意的放聲大笑。

瓦西里從尤里身上掀開被單,用濕毛巾在他背上搓了兩次。

尤里:讓我安靜,我睡覺呢!

尤里扯過被單,又把它蓋在身上。

尼古拉:起來吧,該吃早飯了。

尤里:早飯吃什么?

尼古拉:發(fā)面餅加魚子醬,還有餡餅和蜂蜜。

尤里一躍而起,沖向盥洗室,差點兒撞上從里面出來的巴維爾。

兄弟們和波麗娜圍坐在桌旁喝茶。尤里跑進廚房,癱坐在椅子上,眨巴著雙眼先看桌子,再看廚架,最后他確定,所承諾的美味哪兒也沒有。

尤里:我就知道是撒謊的。還不如再睡會兒。不久前我讀到,學者們發(fā)現(xiàn),如果做了噩夢后再睡一覺,一定能夢見快樂的事。

尼古拉:就是把蜂蜜抹到面包上吃了。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

尤里:你們起這么早要去哪兒?

尼古拉:我們?nèi)ツ膬海?/p>

波麗娜:我們?nèi)ソ恿卸髌婵恕V皇堑孟劝延葼柨ù虬缫幌隆?/p>

巴維爾:為什么打扮他,而不是我?

波麗娜:他的護照沒問題,但要去辦監(jiān)護人手續(xù)。

商店

波麗娜遞給尤里一個鞋盒,里面裝著一雙非常漂亮的鞋子。

尤里:總統(tǒng)才穿這樣的鞋。(試鞋)不錯,不緊也不松??蛇@對我們來說是不是太貴了?

波麗娜看著價簽,不確定地搖搖頭。

尤里:我們找便宜些的。

波麗娜把那個“總統(tǒng)”鞋盒放回架子上。

兄弟們和波麗娜從商店出來,向拐角處走去。波麗娜從提包里……掏出那雙漂亮鞋。

波麗娜:給。

尤里驚訝地喊了一聲。

尼古拉:媽媽,你是不會老的!

尤里:我就喜歡你這樣!

巴維爾從口袋里掏出鞋拔子給尤里。

巴維爾:給你,別把鞋后幫弄壞了。

特殊醫(yī)院的大門外

遙控器響了兩聲。兄弟們穿過發(fā)出響聲的旋轉(zhuǎn)柵門進入院內(nèi)。

尤里和值班員走在前面。他身著嶄新的昂貴套裝,腳蹬華麗皮鞋。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那副鑲在珍貴鏡架上的教授型的眼鏡,抬起手臂,往那塊新手表上睨了一眼。在他的漿硬的袖口上可以看見珠母做的袖扣。

兄弟們走進一個骯臟的小院子。女值班員抖摟著一串鑰匙,把門開開。

尤里想跟著她進去,但她粗魯?shù)赝崎_他,關(guān)上了門。

女值班員:等著!

兄弟們四下環(huán)顧。院子里靜悄悄的,被煙熏黑了的有護欄的窗子后面不見絲毫動靜。從遠方的某處傳來一聲瘋狂的喊叫。

瓦西里看著腳下。他站在排水管外面的網(wǎng)蓋上。流水在腳下的喧嘩著。

特殊醫(yī)院,辦公室—院子

院長和主任醫(yī)師在玩“臺球”。

尼古拉、尤里、巴維爾和瓦西里站在桌子前等著有人注意他們。尤里擺出的姿勢是要顯示他的新鞋。

院長:中了!

主任醫(yī)師:你看那條線。

院長:球在線上,就是說——得分。(向著尤里)請給我們判斷一下,是得分了嗎?

尤里俯身看著臺面。

尤里:得分。

尤里:不久前我們的母親,波麗娜·尤里耶娃來找過您……

尤里把部里的一紙文件遞過去。院長沒有接那張紙。

院長:這是什么?

尤里:請您過目。

尼古拉:請您過目,這是部里來的。

主任醫(yī)師:不用文件,你們就說吧。

尤里:我們想把兄弟領(lǐng)回去,我將是他的監(jiān)護人。

尤里取出護照,似乎在不經(jīng)意間露出了他的手表、袖口和袖扣。

主任醫(yī)師:你們的兄弟在我們這里,而不在部里。

院長:你明白嗎,我們很人道地對待她,可她卻去告我們。(向著兄弟們)在我們這兒他畢竟過了20年,跟你們過一星期他就沒氣兒了。

尤里:和我們在一起他會好些的,他能生活在家庭里。

院長:你們是匪徒,而不是家庭。

巴維爾:是嗎?匪徒?你喊叫什么?我把你的腦袋擰下來……

尼古拉捂住巴維爾的嘴,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巴維爾嘟噥著,神經(jīng)質(zhì)地喘著粗氣。

主任醫(yī)師按了調(diào)度電話的開關(guān)。

尼古拉:請原諒,他今天有點兒累了。

院長:這樣吧,請離開這里,趁我還沒有真的生氣。

尼古拉:請您別拒絕我們,或者……我們還有其他方案。

院長:什么?!你還有哪些方案?

女值班員走進辦公室。

院長:繼續(xù)說,狡猾的家伙。

尼古拉:我們將不得不控告您。

院長和主任醫(yī)師交換了眼色。院長向巴維爾眨了眨眼。

院長:還有你,人民委員,上法庭嗎?說定了。(向女值班員)送他們上法庭。

女值班員把兄弟們帶到院子里。在他們身后,自動門鎖“咔嚓”了一聲。

兄弟們走到特殊醫(yī)院的大門前,但門是鎖著的。突然,門鎖又響了一下,20多個精神病患者一個跟著一個走到院子里。他們的臉上并沒有兇狠之意,但對4個陌生人的興趣則是顯而易見的,甚至是童稚般的。

兄弟們緊貼著墻。精神病人們向兄弟們靠近。

可以看出,這群病人中有一個領(lǐng)頭的。這是一個弓背拱肩、像野獸般力大無比的人。還差幾步,這個領(lǐng)頭的突然不自然地扯著脖子喊叫著發(fā)出了戰(zhàn)斗信號。瘋子們歡樂地撲向兄弟們。

尼古拉成功地出一猛拳,把一個人打倒在地,但巴維爾卻打空了。他今天很不走運,喘著粗氣,張大嘴巴猛吸空氣。尤里和瓦西里悶聲不響地戰(zhàn)斗,但打得很兇。尤里抓住懸在他頭上的一條胳膊,擰著手腕,用腳壓住倒在他腳下的那個精神病患者的喉嚨。

院長和主任醫(yī)師從窗口觀望著這場群架。

領(lǐng)頭的瘋子撲向尼古拉,把他壓在身下,還用腳踹他。

院長按下遙控器的按鈕。

院長:夠了。

領(lǐng)頭的從尼古拉身上跳下來,心滿意足地環(huán)顧著戰(zhàn)場,從尤里腳上脫下新皮鞋便朝已經(jīng)走出院子的女值班員走去。

女值班員:排好隊,出來!

其余的精神病人便停止了戰(zhàn)斗,急忙到辦公室窗下去排隊。

院子里的水泥地上只躺著兄弟們和幾個被打傷了的精神病人。

從檢查室里走出幾個檢查員,他們扯著兄弟們的衣服領(lǐng)子。

領(lǐng)頭的穿上了那雙新靴子,踏出了狂放的、令人驚嘆不已的切喬特卡舞步。

女值班員用橡皮棒敲打著被揍倒在地的精神病患者們,讓他們站起來,但其中的2個已經(jīng)被打昏了。女值班員把那個領(lǐng)頭的叫過來,那人便拽著兩個傷者的腳把他們拖到院子里。

特殊醫(yī)院旁的河岸邊

檢查員按了三下鈴。旋轉(zhuǎn)柵欄門轉(zhuǎn)動了,兄弟們走出大門。

尼古拉被打得最厲害,瓦西里不得不扶著他。

波麗娜看見兄弟們打了敗仗從特殊醫(yī)院走出來。她很希望……然而他們中間沒有列恩奇克。

兄弟們在波麗娜身旁停住了腳步,尼古拉坐在柏油路上。

波麗娜注視著傷痕累累的兄弟們。失望使她備感沉重。

波麗娜:就不能禮貌些嗎?

尤里:不能。

尼古拉:他們不想好好談。

瓦西里:沒法好好談。我早就知道,用步槍合適。

波麗娜:不!

尤里:還能怎么樣?

波麗娜:他在這里生活了20年,有人照顧他。

尼古拉:媽媽,你不明白嗎?!他們對我們這樣,那對他呢?

波麗娜:是啊,我都明白,都明白。

尤里:我們把他搶出來。

波麗娜:我不許!我再到部里去一趟,會給我們幫助的。

巴維爾:給錢怎么樣?我們試試?

波麗娜:我們已經(jīng)試過一次了。試得都不想活了。

波麗娜注視著被粗鐵絲網(wǎng)匝住的排水管。

特殊醫(yī)院的病房

電氣火車的隆隆聲從虛掩著的通風小窗傳入病房。玻璃窗顫動著。放在床頭柜上的響球(注13)也微微顫動著。列恩奇克看見電氣火車從橋上奔馳而過。

列恩奇克(畫外音):父親好像與鄰居商定去車站偷煤。村子里的人都有偷竊行為。因為我們窮,所以民警們對這一切也都視而不見。但這次父親不走運。車站上停放了一批宇航物資。鄰居被打死了,父親受了傷并被判8年苦役。母親苦撐了半年,賣了房子。我們便出發(fā)去贖父親。

勞改營旁的一個村落,清晨,1969年

列恩奇克和波麗娜艱難地跋涉在冰天雪地的荒原上。禁區(qū)的探照燈劃破了清晨灰藍色的迷霧。

他們的身后,林間小路旁的雪橇上還有幾個孩子在等著他們:瓦西卡、尼古拉、柯里卡和尤爾卡。尼基塔最年長,他已經(jīng)15歲了,尤爾卡最小,只有3歲。

這是艱難的旅程。波麗娜懷著孕,列恩奇克也不能好好扶著她——他不得不邊走邊吹口琴。在天寒地凍的寂靜荒原上喀馬林舞曲(注14)飄向遠方。

禁區(qū)那邊傳來了狗吠聲。前面有一架雪橇急駛而來。列恩奇克藏好了口琴。雪橇愈來愈近了。

波麗娜跌坐在雪地上,無力地垂著雙手。

一個聲音:錢帶來了?

列恩奇克:是的……父親!

一個聲音(丈夫):列恩奇克,你在這里!波麗娜呢?

波麗娜:是的,我在這里。

一個聲音:大家別出聲。一個人把錢送過來,其他人原地不動。

波麗娜走在雪地上。那暗影似乎濃縮了。于是,波麗娜看見了一個準尉和一個中士。丈夫就在他倆中間。準尉手里握著一個金屬抓鉤,就像屠宰場上用來拽五臟六腑的那種鉤子。

丈夫:波麗娜!孩子們和誰在一起?

波麗娜:按要求的那樣,別作聲。

波麗娜把錢遞給準尉,他數(shù)也沒數(shù)就塞進背包。

準尉:走吧。

波麗娜:丈夫呢?

準尉:走吧,我說了。

波麗娜向著丈夫微笑。

丈夫:波麗恩卡,你到現(xiàn)在還不離婚?

波麗娜:我等你,老傻瓜。

丈夫:你從哪兒弄到錢?把房子賣了?列恩奇卡,你們賣了房子?!真沒腦子……

準尉和中士交換了一下眼色。中尉悄悄地下了命令:是時候了。但中士猶疑著,于是,準尉自己先動手。

準尉:站??!我要開槍了!

波麗娜的丈夫驚訝地看著準尉,四下環(huán)顧著:沒有人想逃跑。

丈夫:鬧什么???

中士急忙用自動步槍朝天放了一槍,然后又向“逃跑者”瞄準射擊。波麗娜的丈夫就這樣站著死去,他甚至沒來得及倒下。

波麗娜向前沖了幾步便跌倒在雪地上。

準尉拍拍手,用抓鉤鉤住死者的領(lǐng)子,把他往禁區(qū)里拖。

列恩奇卡從腰間拔出斧子,向準尉沖去。準尉從腰間射出一槍……又射了一槍。中士在昏暗中換子彈夾,但手指卻不聽使喚,或許因為被凍僵了,或許因為害怕。準尉把槍托扛在肩上,想要再次瞄準,但槍托從粗硬的羊皮襖上滑落了。

列恩奇克最后絕望地一跳,揮了個半圓,用斧子向準尉砍去。中士鉆進雪堆,又四腳朝天地躺在雪地上。

波麗娜跌倒在丈夫的尸體上。

列恩奇克從雪地上拿起自動步槍,但母親的號淘大哭似乎在呼喚他,于是他向她那邊爬過去。

列恩奇克:媽媽,走吧,媽媽……

近處呼嘯著的子彈濺起了雪花,炸裂了父親的尸體,射中了列恩奇卡的背部。列恩奇卡的唇邊涌出了血沫。

列恩奇卡:走吧,他們還等著呢。

波麗娜挪著腳步往后退。列恩奇卡拖著那桿自動步槍,蹣跚著跟在她后面。

波麗娜:列恩奇克,我不行了,我得躺下。

孩子們從小樹林里沖出來,把母親團團圍住,帶她到雪橇旁。列恩奇克遠遠地落在后面。

尼基塔:列恩奇克,快點兒,媽媽要生了。

列恩奇克撲倒在大車上。

列恩奇克:把槍拿好。

尼基塔拿起槍,柯里卡揮動了鞭子,雪橇慢慢前行。

尼基塔:父親呢?

幾個陰影向小樹林逼近。自動步槍射出的子彈在荒無人跡的雪地上迸出火花。

列恩奇克:開槍。

尼基塔射擊。那匹馬全身一顫,四蹄翻飛,雪橇從小樹林里向村子急駛而去。

波麗娜不住地呻吟,嘴唇都被她咬出了血。

暴風雪中道路很難辨清。雪越下越大,大片雪花在臉上,自動步槍上狂舞。大雪蓋住了道路。

那匹馬在陡峭的岸邊停住了腳步,一下子倒在地上。它掙脫了挽索,弄斷了車轅。

不遠處的河彎處可以看見幾乎被白雪覆蓋的河灘。

澡堂

瓦西卡燒熱了石板(注15)?;鹕嗟挠白釉趬ι咸鴦?,爐子上鐵盆里的水沸騰著。

波里娜躺在地板上,她身子下面鋪著棉大衣。尼基塔和柯里卡圍著她忙碌著。尤爾卡躲在角落里抽泣不止,但是誰也沒注意到他。

列恩奇克爬到門邊,爬進澡堂的前廊。他緊貼著墻,咬緊牙關(guān),鮮血無聲地流淌著。

瓦西卡把鐮刀在火上燒得紅紅的。

柯里卡:那是什么?

瓦西卡:一個腦袋。長滿了頭發(fā)。必須把它拿出來。

柯里卡:用什么?

瓦西卡:用手。

柯里卡:他自己能出來。

列恩奇克痛得直抽搐。他漸漸失去了知覺,歪斜的雙眼蒙上了一層死白,僵滯的臉上毫無表情。

門外傳來了嬰兒的哭聲。

尼基塔(畫外音):割斷!

瓦西卡(畫外音):又是個小男孩。

柯里卡(畫外音):可爸爸想要個女孩兒。

尼基塔(畫外音):媽媽,你又給我們生了個小兄弟。

雪原上的一條道路,陽光明媚的一天

馬拉著雪撬,載著一家人奔馳在茫茫雪原上。

在視野的極處出現(xiàn)了一團刺眼的火球。遠處傳來一陣雷鳴般的隆隆聲。

馬匹驚恐地嘶鳴著停止前行。

航天器發(fā)射場

火箭發(fā)射裝置的最后一根起動圍桿已經(jīng)撤離?;鸺潉又v于一片巨大的煙霧之上,平穩(wěn)地向高空飛去。

尼基塔向著航天器發(fā)射場那邊威脅似地舉著拳頭。

尼基塔:飛起來了,混蛋。

火箭

宇航員的臉上刻滿了恐怖與沉重。送話器尖叫著,中央廣播電臺緊急要求第一手報導。

宇航員想要張口罵一句,但雙唇卻被壓得扁扁的,但他似乎還有力氣把嘴貼在玻璃上。

宇航員費勁地松開頜骨,喊叫著,突然又沉默了,再沒有力氣把嘴張開。

從一組含混不清的聲音中冒出“燈塔”這個詞。播音員報告著宇宙飛船順利升空的消息,還有關(guān)于紀念古巴革命10周年的報導。大胡子菲德爾的男中音低沉地回蕩著。播音員還建議欣賞一段古巴音樂。

她宣布,第一個曲目:哈巴涅拉舞曲。

雪原上的一條道路

波麗娜在給嬰兒喂奶。孩子們的視線跟隨著天空上飛翔著的亮點移動。

列恩奇克裹著羊皮襖。他側(cè)身躺著,只看見擠得鼓鼓的皮子做的車幫。透過縫隙,他看見道旁的泥濘和被駛過的雪撬驚嚇得四處逃竄的田鼠。

列恩奇克(畫外音):我們沒有家、沒有錢,我們什么也沒有,所以我們就去莫斯科。

普希金紀念館大廳,當今現(xiàn)實中的一天

被一群日本中學生簇擁著的尼古拉穿過大廳。紀念館的攝影師好不容易才跟上他。尼古拉在向這群學生的領(lǐng)導解釋著什么。那人似乎很窘困,用日語嘟噥著,但尼古拉還是順從了他。

尼古拉把這群人帶到另一個廳里,把中學生們安排在肯特(注16)的一幅以拉布拉多半島一望無際的冰天雪地為背景的畫作旁。

攝影師:微笑!

中學生們都神情嚴肅地站著,只有尼古拉獨自微笑。

尼古拉:逗逗他們!

領(lǐng)導:“茄子”!

攝影師:準備!

中學生們還是神情肅然,只有尼古拉哈哈大笑。

波麗娜家附近

尼古拉穿過院子走到臺階前。尤里坐在長凳上拿著瓶子給自己灌啤酒。

尤里:習慣了早起,可沒事干。

尼古拉坐到尤里身旁。

尼古拉:你昨天真不該睡。還不如跟我一塊兒玩去呢。

尤里:我喜歡女人,但不知為什么不走運。春天,在迪斯科舞廳認識了一個姑娘。高興了至少半小時,把她帶到住處,已經(jīng)想吻她了,可卻犯傻講了個笑話。

尼古拉:后來呢?

尤里:接著她就笑了起來??墒撬Φ臅r候發(fā)出尖叫聲讓我反感。我就不愛她了?,F(xiàn)在感到可惜。就讓她尖叫吧?,F(xiàn)在我真覺著——可惜。

尼古拉:聽我說,跟我一起到凍土帶去。

尤里:去吧!可為什么?

尼古拉:那邊的女人很特別……那兒愛的方式完全不一樣。辟如,我們說:“讓我們碰一下”或者“愛我吧”,是嗎?可在圓錐形帳篷里她會對你說:“我想吃,我餓了。”完事后她問:“你吃夠了?你飽了?”感覺到區(qū)別了嗎?吃人的欲望加上所有的性交的點綴。男人在他們那兒嚴重短缺。你可以直挺挺地躺著一動不動,她們?yōu)槟阕鲆磺?,全方位服?wù)。

尤里:你在那兒確實是一個人?

尼古拉:所有的男人都死了。到海上捕魚——都葬身大海。

尤里:那我們?nèi)ィ?/p>

尼古拉:我買些禮物,玩具,我們就走。那兒有我的孩子們,我想念他們。你看。

尼古拉從錢夾子里取出一張照片。尤里審視著拉布拉多半島冰天雪地上的日本中學生們。

尼古拉:塔尼婭、卡佳、娜塔莎、阿拉、娜斯金卡。還有小伙子們——吉莫菲、我的第一個孩子,阿遼什卡,戴尼斯,看不清,娜塔什卡把他擋住了。

尤里:他們很像你。

尼古拉:那當然!吉莫菲,你看,那么嚴肅。不用字典,英語說得溜溜的。

尤里:那我們大家都去凍土帶吧。說服媽媽……

尼古拉:沒有列恩奇克,她哪兒也不會去的。

尤里:不。

尼古拉:我和你也哪兒都不去。

尤里:我?guī)缀跸嘈拍懔恕?/p>

尼古拉:我只是想聊聊而已。

尤里:聊過了。

尼古拉遞給尤里幾張揉皺了的紙幣和一張半裸著的姑娘打電話的照片。

尼古拉:去吧,去玩玩。記著地址……

尤里拿了錢,但沒要那張紙條。

尤里:你以為沒有你我就找不到姑娘?!

動物園

在偶蹄形花紋的格子籠對面站著一個女商販。尤里走到她面前。

尤里:喂,斑馬吃什么?

女商販:我怎么知道?

尤里:你成天站在這兒,聞這味兒……

尤里走到一旁,發(fā)現(xiàn)兩個男孩站在關(guān)野貓的籠子旁,并用羊肉餡餅喂它。

尤里:喂,動物學家們,你們知道斑馬吃什么嗎?

男孩:吃草。

尤里:還有呢?在非洲,它們還有美食嗎?

男孩:香蕉,菠蘿。

另一個男孩:動物園里禁止給動物喂食。

尤里:那你在干什么?

另一個男孩:我知道動物園里禁止給動物喂食,所以對您說。我是在提醒您。

小男孩把半個羊肉餡餅扔給野貓。

……尤里站在關(guān)著斑馬的籠子旁,把切成塊的菠蘿和香蕉從柵欄外遞進去。

尤里:我們20年沒見她了。她來了電話——我們就都跑來了。一群傻瓜。就是說,這是命。你也不是在籠子里出生的。你有你的命——我有我的命,沒法逃避的。應(yīng)該逃避——但不行。

斑馬嚼著菠蘿。

街心花園

十來個無所事事的黑人站在街心花園被毀壞了的花壇上。他們默默地等待著客戶。巴維爾向黑人們走去。他挑了許久,跟某人打了個招呼,最終向一個黑人“隊長”走去。

巴維爾:我沒有錢。

“隊長”打量著巴維爾。

巴維爾:我會跳舞。哈巴涅拉、桑巴、查爾斯頓(注17)、戈帕克舞(注18)、華爾茲……

“隊長”:列茲金卡舞(注19)會跳嗎?我很喜歡。

巴維爾認真地跳起了他喜歡的舞。黑人們看著巴維爾。巴維爾跳得很賣勁兒。

車站廣場——月臺

巴維爾走在車站廣場上。他感到無限幸福和歡樂。他從搬運工身旁、從民警身旁、還從一個提著袋子匆匆忙忙的大嬸身旁走過……他感到所有這些人都很可笑,他好不容易才忍住不哈哈大笑起來。

巴維爾看見一個年輕的母親在痛打一個5歲的兒子,而兒子已經(jīng)無法忍受了。巴維爾大笑起來,笑聲幾乎把自己噎住。他的樣子引起了人們的注意。

巴維爾閉緊了嘴,但笑聲卻止不住。他加快了腳步……但一個民警擋住了他的路。

民警把打火機遞到巴維爾的面前,“咔嚓”一下點著了,又遞到巴維爾的眼前。巴維爾圓睜著眼白上布滿了血絲的雙眼,但對火光卻沒有反應(yīng)。

民警:暈了?

巴維爾繼續(xù)哈哈大笑。他推開民警,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又跑到了月臺上。民警跳過去抓住他,在他背上猛擊一拳,把他打倒在地,還用腳踢他的肚子。

民警:確實很可笑。

巴維爾掙脫著跳到鐵路上。拚命跑過鐵軌。在他的身后響起了正在剎車的火車車輪的隆隆聲。

樓梯口——頂層閣樓,晚上

瓦西里手提工具箱正在上樓。他撬開了閣樓的門。里面的鴿子嚇得四處亂飛,在閣樓里掀起一陣濃濃的灰白色的塵土。

瓦西里走到窗前,用“螺釘車絲”槍敲碎玻璃。透過瞄準器,莫斯科夜景呈現(xiàn)在他眼前:一扇扇燈光明亮的窗戶、信號燈、還有克里姆林宮上閃爍的紅星。

瓦西里稍稍移動了“槍”口。一扇扇窗戶在他的瞄準器里顫動。一扇窗戶里有一個男孩跟著節(jié)拍器在練鋼琴,另一扇窗戶里相擁著兩個人,在第三、第四、第五扇窗戶里他看見人們臉上電視機的彩色反光。

瓦西里瞄準了信號燈開“槍”射擊。信號燈一個接一個熄滅了。

瓦西里換了彈匣,把“槍”口舉高些,向著夜空,瞄準了克里姆林宮上的紅星。紅星不再閃亮。

波麗娜家附近

巴維爾從拱門里出來,迎面碰上了瓦西里。他是從河岸邊走進院子的。他提包里的“螺釘車絲”叮當作響。巴維爾看著自己的包,而瓦西里則審視著巴維爾身上那污漬斑斑的衣裳。但他倆誰也沒向?qū)Ψ教岢鋈魏螁栴}。工人們把家俱從臺階那邊搬出來。

尼克拉坐在空蕩蕩的房間中間唯一剩下的小柜上。波麗娜把衣服和工具整齊地放進箱子里。瓦西里和巴維爾走進屋里。

巴維爾(問波麗娜):把家俱賣了?

尼古拉:她把住房也賣了。

瓦西里:我在外面走了走,活動活動胳膊和腿。

瓦西里微笑著。

波麗娜、尼古拉、瓦西里和巴維爾站在臺階前。尤里從門洞那邊走來。

尤里:哦!站在這兒干嗎?

波麗娜:我們等你呢。

尤里:為什么……等我?

巴維爾:你猜猜。

尤里:嗯……嗯……

巴維爾:猜不著吧。我們再也不去劫機了。

黎明時的寂靜

鮮紅的信號燈在霧中閃爍。

形態(tài)各異的船只——快艇、駁船、平底油駁、汽艇——彌漫著一片死寂。

兄弟們走到岸邊,登上浮碼頭。一只裝得滿滿的大塑料袋把尤里的腰都壓彎了。尼古拉揮動著裝配工具,瓦西里的“螺釘車絲”槍處于待發(fā)狀態(tài),而巴維爾則顯得很輕松。

巴維爾:必須觀察兩天。哪些還在行駛,哪些正在修理。也許我們來的根本就不是地方。

尼古拉用工具敲了敲浮碼頭,把上面的鐵皮卸下來。扯出了一條電線,用牙齒撕掉一條粗銅絲上的絕緣布,不假思索地把幾條電線連在一起,汽輪機被發(fā)動了。

汽艇跟著紅色信號繞行。尤里讓自己在船尾坐得舒服些,心滿意足地點了一支煙。

汽艇消失在霧中。

瓦西里:喂,把煙扔了。

尤里:別嚷嚷,我沒睡醒。

瓦西里:你知道,有多少人因抽煙喪命?

尤里:那都是醫(yī)生胡說的,實際上,還真沒有因抽煙而死的呢。

汽艇沖出迷霧。

瓦西里:誰也沒死?!我就親自送走了四個……

瓦西里做了個腦門上中彈的姿勢。

汽艇向鐵路橋駛?cè)ァ?/p>

岸邊,排水管的分叉口。

汽艇經(jīng)過鐵路橋,靠近岸邊那被鐵柵欄圍住的排水管分叉口。

尤里:扔纜繩!

巴維爾(問尼古拉):在哪兒?

尼古拉:我怎么知道?

巴維爾從船尾向船頭跑去,還沒跑到就折了回來。

巴維爾:你們甚至連纜繩也沒準備?

瓦西里從艙面向船尾跑去,把纜繩的末端扔給尤里。尤里把繩子系在鐵柵欄上。

巴維爾:不容易……

尼古拉撲到操縱桿上……汽艇拉動了鐵柵欄和分叉管,還有兩塊砌在一起的石墩。

尤里跌倒了,一下子落到水里。他徒勞地想沿著濕滑的管面向排水管洞口游去。巴維爾拿起放在船頭的塑料袋,跳到水里,向尤里游去。

巴維爾:爬到我身上。

巴維爾觸到了鎖,尤里爬到他肩上……巴維爾潛入水中,……尤里擠進排水管。

兄弟們跟著前方閃爍不定的光亮蹣跚前行。亮光是透過排水溝射進來的。排水管時粗時細,浸水也時深時淺?,F(xiàn)在,兄弟們繞過電線和石塊,在齊胸的深水里前行。

岸邊

波麗娜推著輪椅。

排水管

手電筒的光照到了鎖上的斑斑銹跡和泛白的霉層,兄弟倆在幾乎沒有水的管道里走著。腳下一條油污的水流潺潺而過。

水道有幾條分叉。在一個十字路口兄弟們發(fā)現(xiàn)了兩扇上了銹的門。他們打開袋子,取出東西——帶氣罐的切割刀、槍、聽診器和裝配工具。尤里把聽診器放在就近的那扇門上聽著。

尤里:這里有人……是一個女人,或者是電視機。

尼古拉:不合適,我們往前走。

尤里走向下一扇門。

尤里:有響聲。報警系統(tǒng)?

尼古拉:給我吧。

尼古拉把耳塞放進耳朵里。

兄弟們就這樣站在污水沒膝、垃圾成堆的地下室里。透過空調(diào)系統(tǒng)的隆隆聲可以聽到嘈雜聲、鍋爐聲、小車跑過的聲音。兄弟們仔細聽著。

尼古拉:女人們?

尤里:好像是。

在一群管道的交叉處,裝在天花板上的空調(diào)系統(tǒng)旁一盞燈發(fā)出幽幽的光亮。尤里用背和雙腳頂著污水浸泡的水泥板往上爬到柵欄旁。尼古拉和瓦西里緊跟其后。大家都默默地爬著,只有巴維爾因為緊張而不住地叨叨。

尤里掀開地道口的蓋子。他連同蓋子一起跌進了廚房。巴維爾的指甲都磨出了血,他使出最后的力氣爬著,但最終支持不住,摔倒了。

河岸邊排水管道的分叉管旁

波麗娜藏身在排水管的分叉管上。她等待著,等待著,傾聽著特殊醫(yī)院那邊傳來的聲音。

尤里從地下室爬出來,跳到地板上。他看見……不下幾百個穿著一式蘭色大褂的女人。

尤里:你們的男人們呢?

這群女人似乎等到了命令——她們一起向地道口撲去。

尤里立即往回鉆,順手在身后關(guān)上了沉重的蓋子,他抓住地道口的把手,整個身子就這么掛在那兒。有人在敲擊蓋子,很明顯,上面的人想把它掀開。尤里的身子像鐘擺一樣擺動,但他不松手。女人們的喊叫聲漸漸止息,敲擊聲也沒有了。精疲力竭的尤里松開把手,跳到下面。

尤里:那兒都是些蠢女人……有幾千人。

尼古拉不相信地“哼”了一聲。

尤里:你可以爬上去看看,你會喜歡的。

兄弟倆繼續(xù)在排水管道里走著。他們來到了鍋爐房,前面已無路可走了。手電筒的光亮在水泥墻上又照出了一個地道口,旁邊還有一個搖搖晃晃的金屬梯子。

在發(fā)出咕嚕嚕聲響的水道口的蓋子上有一個壓力計的刻度盤閃著微光。

男病房

蓋子被掀開了。兄弟們爬進了淋浴室。他們打開門,跑到走廊里。

瓦西里留在淋浴室旁,其余的人沿著一個個病房跑,在精神病患者中間尋找列恩奇克。與女人們不同的是,這些男患者對待客人的態(tài)度相當平靜。

尤里打開切割器,火焰便沿著一個金屬框爬行。尼古拉和巴維爾用工具把金屬框取下,把鐵柵欄弄彎,爬進病房。

“領(lǐng)頭的”爬到窗臺上,像野人似地狂叫不已,瘋狂地搖著響球。精神病患者們響應(yīng)著,大家都胡鬧起來。

兄弟們看見了列恩奇克,便向他走去?!邦I(lǐng)頭的”迎向他們。

尼古拉:列恩奇克!

尼古拉一把推開“領(lǐng)頭的”。

“領(lǐng)頭的”(唱):一個殘廢走進電車,17歲的男孩走進電車,他的靴子里卻沒有雙腳。

尤里和巴維爾把列恩奇克從病床上扶起來。

尤里:列恩奇克,媽媽在等你。

列恩奇克閉上眼睛,又睜開眼睛。

“領(lǐng)頭的”:你們因為他才胡鬧?哼,你們真是不正常。

列恩奇克發(fā)出像牛哞哞叫似的含混聲,并向“領(lǐng)頭的”點頭示意。尤里從“領(lǐng)頭的”那里奪過響球,塞進列恩奇克攥緊的拳頭里。列恩奇克繼續(xù)發(fā)出含混不清的聲音,他臉上的表情明顯地意指“領(lǐng)頭的”。尼古拉終于明白了他的用意,便在“領(lǐng)頭的”那尼安德特人(注20)的前額上猛擊一拳?!邦I(lǐng)頭的”像一個裝滿東西的大袋子似地悶悶地倒在地上。

沿著鐵柵欄的門一扇扇地從里面打開,值班員們向病房跑去。

瓦西里把兄弟們放進地道,他自己則手握早已準備好的槍,站在走廊中間。

值班員們收住了腳步。

排水管道

尼古拉、尤里和巴維爾帶著列恩奇克。瓦西里稍稍滯后。在他們身后的遠處,壓力計的刻度盤閃著微光。

一群慌亂的身影。值班員們小心翼翼地爬到排水管道里。

瓦西里舉起“螺釘車絲”,幾乎沒有瞄準就向刻度盤、管道口和排水管射擊。從被擊破的管道里冒出一道煙霧。喊叫聲傳到逃跑人的耳朵里,但這喊叫聲很快就在拐彎處消失了。

河岸邊排水管道的分叉管旁

尤里坐在叉管上。他血淋淋的雙手已感覺不到疼痛。他正幫著把列恩奇克放到一小塊平地上。

波麗娜在護墻邊彎著身子。

波麗娜:我在這兒!

兄弟們把列恩奇克弄到岸邊,讓他坐到輪椅上,便很快向橋那邊走去。波麗娜跟在他們身后,她想趕到列恩奇克身旁,但沒來得及就滑倒了。

波麗娜:我在這兒,列恩奇克!

瓦西里把槍扔進河里。那把槍陷在污泥里,慢慢往下沉。

波麗娜趕上了兒子們,當她觸摸到列恩奇克時,幸福得呆住了?!涣须娖疖噺臉蛏霞柴偠^。

電汽火車,夜晚

一家人在空蕩蕩的電氣火車里安頓下來。每個人都各有心事,他們臉上的表情專注又呆滯。從半開的窗口吹來的風掠動著他們的頭發(fā)。

波麗娜撕掉一件古巴茄克上的商標,遞給巴維爾,讓他試穿。巴維爾站起身,舉起雙手從車廂的過道走來。

門“砰”的一聲開了,兩個奧莫諾人走進車廂。巴維爾把自己那雙神經(jīng)質(zhì)地顫抖不已的手藏在背后。奧莫諾人端詳著這位“古巴人”。

奧莫諾人:演員。

巴維爾急忙點頭稱是。

奧莫諾人:不像。茄克像是別人的。

另一個奧莫諾人伸手到包里并打開裝著薩克斯管的套子。

瓦西里:男人們,你們……找誰呢?

奧莫諾人:挨個兒找。

另一個奧莫諾人:薩克斯管顯然是偷的。

波麗娜:這些都是我們的。

奧莫諾人:兒子們?

波麗娜:是的。

奧莫諾人:指著巴維爾。

奧莫諾人:那他干嗎發(fā)抖?

波麗娜請求原諒似地攤開雙手。

波麗娜:演出前緊張唄。

另一個奧莫諾人從包里取出薩克斯管和長笛。

另一個奧莫諾人:吹吧。

巴維爾遲疑著。

波麗娜:巴甫里克!

巴維爾把長笛送到唇邊,拔起音鍵,先試了試簡單的節(jié)奏和滑音。突然,出乎大家意料的是,他的長笛奏出純凈悅耳的旋律。他的演奏漸漸變得復雜,最后達到異常精采的效果。

奧莫諾人走了。

巴維爾的長笛奏出復雜而又短暫的顫音——他呼吸困難,因此常常吹亂了節(jié)拍。但他還是無法平靜下來,神經(jīng)質(zhì)地、勉強地微笑著。波麗娜擁抱他,撫摸他的頭。

草原上的一個中轉(zhuǎn)站,南烏拉爾,清晨

列車靠近中轉(zhuǎn)站。遠處的草原上,放眼望去可以看看一堆堆小石堆。在鐵路邊的坡地上,在叉道口,在近處的瓜地里彌漫著黃色的煙霧。

“快樂家庭”在略顯空蕩的車廂里熟睡。巴維爾從上鋪下來,盡量不吵醒別人,走到外廊上。

巴維爾走出車廂,向斜坡那邊跑去。他在瓜地里摘瓜——一個,兩個……

火車起動,加速。巴維爾突然一驚,飛跑著去趕火車。

巴維爾急促地喘著粗氣,他的眼前金星直冒,太陽穴“砰砰”直跳,幾乎迷失了方向?,F(xiàn)在,不僅是那最后一節(jié)車廂的車輪隆隆著滾滾向前,甚至整片草原上都回蕩著難以忍受的“隆隆”聲。巴維爾拌了一跤,倒在斜坡上。一個瓜掉了,但他緊緊地抱著另一個。就因為這一跤,耳邊的“隆隆”聲突然消失。巴維爾站起來,喊叫著給自己鼓勁,又向前跑去。他跑著,覺得火車已蹤影全無……突然,一節(jié)車廂悄沒聲兒地向巴維爾駛來。巴維爾跳起來,抓住扶手,身子掛在車廂上,雙腳蹬著車廂口的踏板,但他仍然不扔掉那個瓜。巴維爾吼叫著,用頭頂著車門玻璃上的欄桿。巴維爾的手漸漸地沒有勁了,他拼足最后的力氣,伸直身體,終于攀到窗口,他敲著玻璃……巴維爾忍著痛,頑強地用盡力量敲著,并用雙腳使勁踢著車廂口的踏板。

巴維爾在車廂里蹣跚而行。波麗娜迎著他跑過來。

巴維爾:媽媽!瓜……甜瓜熟了。

巴維爾把瓜遞過去。

波麗娜:嗯,安靜些,安靜些。

普通車廂,南烏拉爾,陽光普照

兄弟們和波麗娜不慌不忙、津津有味地吃著甜瓜。波麗娜從一個有機玻璃盒裝的一套工具里取出一把小刀,切下一薄片瓜喂列恩奇克。

尤里第一個吃完了自己的那片瓜。他打開窗,揮了揮手想把瓜皮扔了,但他改了主意,又啃了幾口瓜皮,注視著早霞和太陽,這才很遺憾地把瓜皮扔了。

尤里:真好吃!很久沒吃這么香甜的瓜了。

瓦西里:我也是。

尼古拉:我也是。

巴維爾幸福地微笑著。

巴維爾:媽,你喜歡我嗎?

波麗娜點點頭,她看著列恩奇克。列恩奇克閉上雙眼,幾乎難以察覺地低下頭。

貨運列車,外烏拉爾,白天

尤里躺在成包的垃圾上,用手指敲擊著車廂板。波麗娜推開了門,一股清新濕潤的風吹進車廂。雨絲收縮了視野,無邊無垠的白樺樹林被收進了雨絲描畫的斜框里。

波麗娜:我們走啊,走啊,還是沒有……我們的國家多大啊。真好!

尤里敲得越來越響亮。漸漸地,這敲擊聲演變成哈巴涅拉舞曲的節(jié)奏,他還不時地敲擊自己膝蓋和胸膛。巴維爾吹起了口哨,模仿長笛、小號和雙簧管的聲音。瓦西里用拳頭敲著墻,拳擊聲和拍掌聲匯成了復雜但輕松的節(jié)奏。最為輕松的是,瓦西里不時地用假嗓子應(yīng)和著這打擊樂,而波麗娜則哼唱著某首爵士樂曲。她起先是低聲歌唱,后來突然提高了聲音,和著舞步,放開嗓子高聲歌唱。

西伯利亞某地,白天

……貨運列車從幾株松樹前駛過,向丘陵地帶駛?cè)?。丘陵后面是一片渺無人跡的西伯利亞荒原。

車廂

波麗娜在縫一件古巴式的演出服。她遞給尼古拉試穿。

尼古拉(試穿):媽,這不可笑嗎?

波麗娜:就讓他們譏笑演員吧。觀眾是各式各樣的,他們都有各自的問題。小伙子不想結(jié)婚,還想晃蕩一陣子,姑娘不想生孩子,她太懶了。有人的妻子老了,看著就惡心,還有人寫了離婚申請……可是,他們看見舞臺上的我們就會明白: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是——家庭。我們并不比他們幸福,我們經(jīng)受的痛苦比他們多。但是我們在一起!我們——是一家人!他們會突然感到害怕。他們會仔細想想自己的生活——他們會明白,他們有可能失去什么。

波麗娜又拿起一件演出服。

……貨運列車從干枯了的沼澤地上的一叢小樹林前駛過。

普通車廂,1969年

相聲器里傳來了菲德爾·卡斯特羅渾厚的男中音。播音員建議聽眾選聽古巴音樂會的節(jié)目。第一個節(jié)目是哈巴涅拉。

柯里卡用嗓音仿效長笛的聲音伴奏。列恩奇克也和柯里卡一起。雖然他唱起來還有困難,但他和柯里卡的合唱畢竟可以蓋過揚聲器里的顫音。

列車長通知,火車進莫斯科喀山車站。揚聲器里的音樂停止了,但是……柯里卡繼續(xù)唱。

波麗娜注視著柯里卡,她似乎已經(jīng)知道,他們在莫斯科將要做什么。

取暖貨車,當今的現(xiàn)實

兄弟們靠近取暖爐熟睡著。列恩奇克手里握著響球,他看著母親。波麗娜正在縫制最后一件演出服?;鸸庠谒哪樕咸鴦?。

列恩奇克(畫外音):媽媽,我愛你。

列恩奇克抖了抖響球,輕輕地,輕輕地。但是,從車輪的滾動聲中,波麗娜聽到了低低的沙沙聲。她把衣服放在一邊,抬起雙眼注視著……列恩奇克又抖動了響球。波麗娜全神貫注地審視列恩奇克,她的眼睛都瞪疼了。他看著他的雙手,然后又移開了目光。她抽泣著。列恩奇克抖動著響球,他微笑了。

淚水沿著波麗娜的臉頰流淌,然而她也在微笑。

小車站,西伯利亞某地

火車駛近小站。這里一切都未曾改變。還是那樣的建筑,柵欄旁的小鋪也依然如故。只是車站名稱上的“舒”字不見了,曾經(jīng)鮮亮的油漆被曬褪了顏色,變成了黑乎乎的一團。月臺上也臟亂不堪,無人收拾。只有幾個老頭兒在偷煤水車里的煤。一個老頭兒爬到車上,把煤裝進桶里,另一個就把桶里的煤倒進捆在小車上的木制洗衣盆里。車站上死一般的沉寂。

兄弟們把列恩奇克抬出車廂。波麗娜向小賣部走去。火車起動并漸漸加速,一節(jié)節(jié)車廂在兄弟們的面前閃過。當最后一節(jié)車廂掠過之后,他們的眼前展現(xiàn)出一片霧蒙蒙的開闊地:一座座房屋、小工廠,還有遠處林中的泥火山(注21)在霧中若隱若現(xiàn)。

波麗娜坐在長椅上,用手撫摸著被歲月磨光了的木板和曾經(jīng)刻上的“心”形符號。波麗娜深深地吸了口氣,似乎在歌唱似的,顯得有些氣喘吁吁。

……風吹動著一塊巨大的、懸掛在車站建筑和圓木搭成的店鋪之間的廣告畫。上面畫著燃燒著的飛機、帶面具的特種部隊戰(zhàn)士、正在鼓掌的卡斯特羅、穿著條紋狀的死刑犯囚服的波麗娜,尤里耶夫家六兄弟的臉,還有一棵會唱歌的仙人掌。音符及一行字從仙人掌里流出:“還是那個‘快樂家庭’——20年以后”。

“快樂家庭”在市場入口處的木板臺上演出。臺中間有一輛大車,被布置成大篷車的模樣。車上坐著車夫——列恩奇克。波麗娜想跳哈巴涅拉舞,認真地踏出曾經(jīng)學會的舞步。兒子們則使出混身解數(shù)急速地一個接一個給她伴舞。

觀眾們——舒亞本地的男人們和女人們——默默地坐著,認真地觀看演出。人們不愿散去,他們等待著看演出的最后結(jié)局。

尼古拉想在薩克斯管上吹出一個不很復雜的樂句,他專注地彎著身子。就在這一刻他的古巴小背心繃裂了。尤里醉心地彈著吉他,音樂變得激昂起來。他忘了剛才曾緊靠著列恩奇克的輪椅,還想把列恩奇克那汗毛很重的兩條腿遮住,因為列恩奇克的雙腿正露在沒有縫好的短短的褲腿外面。尤里跳到臺邊,踢著礦工靴,很不成功地做了個騰空躍起的動作,他的腳扭疼了。瓦西里使勁地用拳頭、手指、膝蓋和頭輪番敲擊鈴鼓的側(cè)壁和皮面。他突然踩空了,跌倒在臺上,但仍躺著敲擊鈴鼓。巴維爾用長笛吹完了一首復雜的曲子,脫下演出服,把裸露的背展示給觀眾——背上的紋身是那幅廣告畫的復制品。

演出間歇時響起了傳統(tǒng)的樂曲。波麗娜和兄弟們轉(zhuǎn)身向著列恩奇克,而瓦西里則走到大篷車后面把裝在車板下的馬達打開,讓皮帶轉(zhuǎn)動。于是,大篷車突然呼嘯著,瘋狂地旋轉(zhuǎn)起來。車夫非常積極主動地駕著大篷車,差一點就要翻車了,但這種情況沒有維持多久。馬達發(fā)出了特別的響聲,里面似乎有什么東西咯吱吱地響,隨后就靜止了。

音樂重又響起。波麗娜在跳哈巴涅拉。

觀眾們注視著這個上了歲數(shù)的體態(tài)臃腫的婦人。他們并沒有笑她。

尤里演奏完了他自己的那一段曲子,俯身向尼古拉耳語。

尤里:我覺得,他們很喜歡。

尼古拉認真地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向著波麗娜,他抓到了一個合適的時機,用眼光詢問:“喂,怎么樣?”

波麗娜用不易察覺的手勢回答“一切正?!辈⒔器锏卣A苏Q劬?。

尼古拉輕踏著舞步向巴維爾靠近。巴維爾繼續(xù)吹著長笛,但在一瞬間騰出一只手放在尼古拉的手掌上。尼古拉伸開雙臂,使勁擊掌。兄弟們快樂地喊叫著為他鼓勁。

一個觀眾——就是偷煤的老頭兒——長長地啐了一口——

老頭兒:我們國家的聰明人可真不少!

尤里瘋狂地撥動吉他的琴弦,半彎著腰,踏著舞步走到臺邊。波麗娜伸開雙臂,屈膝倒地。巴維爾把一條褲腿塞進了另一條褲腿,怎么也穿不進那條古巴式的演出褲,他絆了一下,差點兒沒摔到臺下,但仍然不停地吹著長笛。瓦西里瘋狂地敲著鈴鼓,尼古拉使勁地吹著薩克斯管,甚至把小車站上的一群烏鴉也嚇飛了。落日把對面房屋的玻璃窗染紅,窗子的反光在飛揚的塵土中劃出一條條光亮。

演員們是那么可笑和瘋狂,而舒亞的人們?nèi)匀荒菢幽亍⒄J真地觀看著,只有一個很像年輕時的波麗娜的姑娘正隨著哈巴涅拉舞曲輕盈起舞。

(全劇終)

注釋

注1:自然音階的雙排式鍵鈕手風琴。——譯者

注2:流行在西班牙的一種古巴民間舞?!g者

注3:當時蘇共中央第一書記勃列日涅夫的名字及父稱。

注4:系指古巴領(lǐng)導人菲德爾·卡斯特羅。

注5:南美的一種打擊樂器?!g者

注6:埃文基人:俄羅斯少數(shù)民族?!g者

注7:東北歐和西伯利亞人用獸皮或樹皮搭的帳篷?!g者

注8:系指俄羅斯領(lǐng)土的亞洲部分。——譯者

注9:無聲手槍的一種。——譯者

注10:撥弦樂器用的撥子?!g者

注11:尤里的愛稱?!g者

注12:拳擊時用以保護手指并加強打擊力的金屬器具?!g者

注13:南美的一種打擊樂器?!g者

注14:俄羅斯民間舞蹈的伴舞歌曲。——譯者

注15:俄羅斯蒸氣澡堂里爐子上的石板,可以往上潑水以蒸發(fā)熱氣?!g者

注16:肯特(Rockwell Kent,1882—1971),美國畫家、作家、社會活動家。蘇聯(lián)美術(shù)研究院名譽院士(1962)。他的繪畫、版畫和石印畫反映了北部嚴酷的自然風光,普通人的勇敢精神(《海上勞動者》,1907)。作品有“北方游記”(《蠻荒地區(qū)紀行》,1920);描寫美國社會生活的作品(《這是我,上帝??!》,1955)。世界和平理事會理事(1955)。榮獲列寧國際獎(1967)。——譯者

注17:查爾斯頓舞系美國的舞會舞。——譯者

注18:粗獷活潑的烏克蘭民間舞?!g者

注19:高加索的一種快速舞?!g者

注20:舊石器時代早期和中期的古人類?!g者

注21:系指俄羅斯高加索或堪察加地區(qū)的一種自然景觀?!g者

PS:譯自俄羅斯《電影劇本》雜志,1998年第4期?!幷?/p>

這篇影評有劇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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