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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電影只是人生評分7.2分

只是人生

導(dǎo)演:貝特朗·塔維涅 編?。?/span>讓·科斯莫 

主演:菲利普·努瓦雷,薩賓更多

年份:1989 類型:劇情  

地區(qū):法國 

狀態(tài):高清片長:135分鐘

《只是人生》劇情介紹

《只是人生》是由貝特朗·塔維涅執(zhí)導(dǎo),讓·科斯莫編劇,菲利普·努瓦雷,薩賓·阿澤瑪,Pas等明星主演的劇情,電影。

1920年,法國仍然未從一戰(zhàn)的傷痛中恢復(fù)過來,法國人民正試圖忘記戰(zhàn)爭的苦難,重新建立自己的美好家園。為了尋找在戰(zhàn)爭中失蹤的愛人,兩位勇敢的女子——一位尊貴的夫人和一位窮苦人家的女兒,跟隨搜尋失蹤士兵的隊伍,開始了她們艱難的旅程……  本片用一種深沉的思辨來探視一個觸動內(nèi)心傷痕的題材,同時涉及到官僚、虛偽、腐敗、戰(zhàn)后貧困等命題。鏡頭行云流水,表演非常節(jié)制,毫不煽情。

《只是人生》別名:人生不過如此,人生就是這樣,生命如歌,LifeandNothingBut,于1989-09-06上映,制片國家/地區(qū)為法國。時長共135分鐘,語言對白法語,該電影評分7.2分,評分人數(shù)293人。

《只是人生》演員表

  • 薩賓·阿澤瑪

    職業(yè): 演員

     

  • 菲利普·努瓦雷

    職業(yè): 演員,配音

     

《只是人生》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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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人生》影評

5有用

《生活,別無其他》電影劇本

《生活,別無其他》電影劇本

文/〔法國〕讓·科斯莫、貝·塔瓦尼埃

譯/劉嫈

英吉利海峽北部海岸·外景·白天

影片的主題音樂在影片開始時即出現(xiàn),直至片頭結(jié)束。

卡通。黑底上白色的片頭字幕。

全景。大海,洶涌的波濤。

卡通繼續(xù)。

遠景。大海(微俯)。

卡通繼續(xù)。

全景。大海、沙灘。

卡通繼續(xù)。

遠景。大海。

片頭字幕動畫繼續(xù)。

大遠景。海水拍打著一望無際的海灘。畫面左側(cè),兩個騎馬的人沿著海邊急駛而來,此時字幕繼續(xù)印入畫面。兩個騎馬的人迎面駛來。前面的人穿著一件天藍色軍大衣,其下擺蓋住了馬鞍。第二匹馬上是一位修女,她的修女帽隨著奔馬的節(jié)奏一張一合。

修女:當(dāng)心!您會折斷腰的!小心!小心!

當(dāng)兩人逐漸走近時,片頭字幕繼續(xù)映現(xiàn)。我們聽得清海鷗的叫聲。片頭字幕完。

1920年10月

1920年10月的字樣自畫左出現(xiàn),此時兩位騎馬者從畫右走近了。

反打鏡頭,大遠景。在海灘邊的沙丘高處出現(xiàn)一個男子的身影,他揮動手臂以便引起兩個騎馬人的注意。

大全景。軍人從馬鞍上滑落下來,面向畫左。

修女:起來!起來!起來!挺住!

沙丘高處。

男子(繼續(xù)打手勢,我們勉強能聽見他的話):陸軍醫(yī)院……

修女(支著耳朵):什么?(馬放慢步子,于是我們看見這位騎馬男人的一條腿從膝蓋以下被截掉了)

沙丘上的男子(畫外音):……陸軍醫(yī)院……

修女(她的同伴又一次滑落下來):能起來嗎?挺??!

軍人(重重地摔在沙地上):啊,他媽的!

沙丘上的男子(畫外):陸軍醫(yī)院……

修女(責(zé)備的口氣):噢,我跟您說過?。ㄋ虻乖诘厣媳孔镜叵肱榔饋淼能娙俗呷ィ?/p>

全景。他們的正面鏡頭。

沙丘上的男子(畫外音,更加清晰):陸軍醫(yī)院……

軍人拾起軍帽艱難地重新站了起來。

近景。修女(試圖聽見):我聽不見……

全景。沙丘上,男人走遠了。

全景。兩個騎馬的人。軍人一跛一拐地走向他的坐騎。

修女:疼得厲害嗎?我?guī)湍兆●R。(抓住韁繩,軍人艱難地爬上馬背)

全景。一輛豪華轎車停在沙丘下方。安德烈(剛才叫喊的男人)向車走去。從他的衣著上我們可以看出他是個司機。

鏡頭向前推成近景。伊萊娜,一位年輕婦女坐在后座上。她很漂亮,坐在那兒一動不動,似乎對周圍的一切無動于衷。

遠景。兩個騎馬的人重又沿著海灘疾步跑著,一個后拉鏡頭超過了他們。

大遠景。司機安德烈的視角(推鏡頭,攝影機放在車內(nèi))。前景,一個后視鏡被固定在備用輪胎的高度。

遠景。汽車遠遠地跟在兩個騎馬人的后面。

大遠景。汽車駛近他倆。

近景。安德烈(探出車窗喊):嬤嬤!嬤嬤!

遠景。汽車現(xiàn)在就在兩位放慢了速度的騎者身邊。

近景。安德烈:您好,嬤嬤?。ㄋ怕怂俣龋﹦谀{。我們找45陸軍醫(yī)院。

全景。兩個騎馬人停下來,側(cè)影。

修女(指指右邊):在那兒!你們看見有條小船在那兒擱淺了。

近景。汽車重新開動,并從右到左駛出畫面。離開兩個騎馬人,他們繼續(xù)前行,望著汽車駛遠。

修女:我兄弟非常喜歡這種車。(二人出畫)

陸軍醫(yī)院·外景·白天

大遠景。遠處,霧氣朦朧中,一幢樓房拔地而起。前景處,是長滿青草的沙丘。

大全景稍仰。醫(yī)院正面磚墻,在它后面矗立著一座小教堂。前景上是一片軍人墓地。音樂完。

陸軍醫(yī)院·內(nèi)景·白天

全景。鏡頭從左到右緩搖,映現(xiàn)出一間大廳,大廳內(nèi)一群軍人,有幾個身穿白色大褂的軍人正在忙碌。一個人用一張床單重新蓋好一具尸體,另外兩個人正把綁在一塊黑板上的一具尸體立起來,一位軍官(特雷維茲中尉)走過來在那塊黑板上標號碼。

攝影機后拉,映現(xiàn)出在畫面左側(cè)指揮手術(shù)的軍官,他正站在一架照相機的三角架后面調(diào)焦。這就是德拉布拉納少校。他在軍服外面系著一條白圍裙。在一個角落里,一個士兵給另一位顯得驚慌失措的士兵重新扣好制服上裝,特雷維茲回過頭來在黑板旁邊的一個大登記簿上給讓兩名護士扶著準備拍照的尸體寫登記號。

德拉布拉納:誰備好了嗎?(手按在照相機的快門上)一……(等了幾秒鐘,然后按下快門)六。(兩名護士放下尸體的頭部,解開尸體。德拉布拉納在換照相底板時對那位驚慌的士兵說)這么說,你什么都不記得了,是嗎?姓名、年齡、什么什么都不記得了?

魯熱(另一位士兵):他甚至不再會正常地說話,少校。有時候,他唱唱歌。

德拉布拉納(護士們抬走了尸體):唱歌,他唱什么歌?

特雷維茲更換了黑板上的號碼,然后回到登記處。

魯熱:啊,這得看情況。無非是《于是,火起來》這類讓人聽不進去的下流玩意兒。

德拉布拉納(對特雷維茲):你在他的卡片上記上這個《于是,火起來》,特雷維茲。(特雷維茲吃驚地回轉(zhuǎn)身)是啊,一個下流的小神甫,有這玩意兒?。ǔ吧钐幍拇皯糇呷?,搖鏡頭,跟拍)我需要點兒記號,老兄!(做了一個不耐煩的手勢)傷疤、疣、刺花……《于是,火起來》這也算是一種紋身符號?。⒃诖扒?,背對鏡頭)

魯熱(從右邊入畫):您對死人也像對活人一樣拍照嗎?

近景側(cè)面。德拉布拉納(從窗戶看出去):是的,死人……

全景俯拍。伊萊娜的車在大雨中駛來。(德拉布拉納的視點)安德烈撐著傘給走下汽車的伊萊娜遮雨。

德拉布拉納(畫外音):……活下來的人。(安德烈和伊萊娜跑進樓內(nèi)。雷聲震天,雨水打在玻璃上。畫外音)……死人不能動……(德拉布拉納的近景)……而活人能說話……?;旧鲜沁@樣?。ㄞD(zhuǎn)身向患遺忘癥的士兵走去)

中景。魯熱:這都要花錢。

德拉布拉納(背影,聳聳肩,惱火地):又有一個人想斷我的經(jīng)費,嗯?。ㄞD(zhuǎn)過身)你至少知道什么是失蹤者吧,你?

魯熱(不自信地):是啊……

德拉布拉納:是啊……好吧,你將是頭一個知道這一點的人!(用一個手指頭點著魯熱,教訓(xùn)的口氣)一個失蹤者或一個死人,或者一個活人,或是一個半死不活的人。就是說一個瘸子、瞎子、聾子、傻子,就像你的那個同伴,或者只不過是個開小差的。(激動起來,回到照相機旁,搖鏡頭,跟拍)而我呢,我把所有的失蹤者都攬到我的懷里!我為他們拍照,分類,調(diào)查,刨根問底!(重新回到照相機后面,此時特雷維茲和一名護士扶著患遺忘癥的士兵,讓他靠黑板站著)并且不時可以給一張面孔配一個名字,或給一個名字配一張面孔。這樣就又少了一個失蹤者。(對他的助手)特雷維茲,你們準備好了嗎?

特雷維茲(一直耐心等待著):我們在等您,少校。

德拉布拉納把頭伸進照相機的黑布罩下。

德拉布拉納(唱):從南特歸來/從南特歸來/從南特到蒙太基/堤壩,堤壩/從南特到蒙太基(背影)從南特到蒙太基/屁股蹶起來,(在布罩下問)那個小神甫唱的是這首歌嗎?

魯熱(開心地):差不多,是的。

德拉布拉納(又唱起來,其他人隨聲附和):我遇見了一個美人兒/(鏡頭又從側(cè)面對著他,景深處,門對著伊萊娜開著)我遇見了一個美人兒……

近景。年輕婦女伊萊娜·德·古蒂爾站在門口。她戴著一頂與她的天藍色大衣很相配的帽子,顯得非常漂亮。一條長長的白狐圍巾圍在肩上,而她的雙手則怕冷地插在白狐皮手籠里。

德拉布拉納(畫外音)……她光著屁股睡覺……

伊萊娜(畫外音):勞駕。

德拉布拉納(唱):堤壩,堤壩……

他們發(fā)現(xiàn)了伊萊娜,立刻停住,露出窘態(tài),只有德拉布拉納在布罩下繼續(xù)唱著:

德拉布拉納(唱):……她光著屁股睡覺,蹶著屁股……

特雷維茲(走近德拉布拉納,二人近景):少校,少校。

德拉布拉納(在布罩里面發(fā)起火來):混帳,什么事?。ㄞD(zhuǎn)過身)

鏡頭轉(zhuǎn)向伊萊娜,她以一種有力的聲調(diào):我說,勞駕!

德拉布拉納(無動于衷):得敲門,夫人!

伊萊娜(不甘示弱地):我敲了十個門也沒找到一個人,先生!

德拉布拉納(冷靜地):那就敲十一次,一直敲到有人回答你!

伊萊娜打量了他一會兒,目光有些輕蔑,然后一言不發(fā),厭煩地走開了。

德拉布拉納的反應(yīng)鏡頭。我們聽到門呼地關(guān)上了。人們重新開始工作。那個患遺忘癥的士兵突然唱起來。

遺忘癥患者(唱):從南特歸來,/從南特歸來……

德拉布拉納(重又鉆入布簾子里):這準是個神甫。

陸軍醫(yī)院走廊·白天·內(nèi)景

全景。伊萊娜的背影,她急步在走廊里走向景深外,士兵的歌聲伴著她。

近景。她經(jīng)過一扇玻璃門,門后,一個戴著紅色伊斯蘭小圓帽的憂郁的黑人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她。她加快了腳步。

全景。伊萊娜到了走廊盡頭。

全景。她到了一個樓梯平臺。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護士從左邊的一間屋里走出來,腋下夾著個小瓶子。

伊萊娜(急步走向護士):我和摩蒂埃教授約好見面,可我找不到房間標志。

護士(在畫面左側(cè),急匆匆地):去問秘書處。(走下樓梯)

伊萊娜:可秘書處在哪兒呢?(然而男護士已沒了影。她厭煩地看著周圍)

反打近景鏡頭。樓梯的另一邊,一扇門打開了,一個上了歲數(shù)的女護上走了出來。

護士:是德·古蒂爾夫人嗎?

伊萊娜(轉(zhuǎn)過身):是的。

護士(向伊萊娜走來):我是索朗日·德布瓦桑古爾。摩蒂埃教授派我來的。

伊萊娜(又有了希望):啊!

陸軍醫(yī)院樓梯·內(nèi)景·白天

中景。一個緩慢的直搖鏡頭沿樓梯搖下,一個嬤嬤扶著一個病人走在上面的樓梯平臺上。

嬤嬤:您的左腿……(攝影機鏡頭框入上樓的伊萊娜和女護士。畫外音)伸左腿。來,扶好。

女護士:我們知道有個人與所提供的體貌特征十分相符。我不想讓您空高興一場。

伊萊娜:噢,我習(xí)慣了。

護士(有些吃驚):您已經(jīng)來過了?

搖鏡頭,她們走入一條走廊,背影。

伊萊娜:這兒我沒來過。可我去過呂克索伊、維岱爾、布亞里茲……哪兒都去過了。

護士(不再聽她的):當(dāng)然。

伊萊娜(兩個女人的正面近景):我的公公在參議院碰見了摩蒂埃教授,是上個月……

她們從另一位女護士身邊走過,到了走廊盡頭。

女護士(忽然轉(zhuǎn)向伊萊娜):噢!我們這兒曾流行過頭癬,所以……光頭使他們有點兒變樣。(走向右邊)到了!

醫(yī)院小廳·內(nèi)景·白天

全景。門開著,可以看到兩個女人。推鏡頭,伊萊娜激動地迎上前來。

全景。在一間小廳中間,一個男人呆坐在床沿上,目光呆滯,頭發(fā)剃光。拉鏡頭,一個修女站在窗戶邊上撥念珠。室外,暴雨下個不停。

近景。伊萊娜停住腳步。護士從她面前走過去。

全景。那個男人一動不動。護士從畫面左側(cè)進入場景,伊萊娜跟在后邊。

伊萊娜(激動地站?。河悬c兒像……有點兒。

護士(對畫外的修女):得讓他站起來看看。

修女走近這個男人,輕輕扶著他站起來。

伊萊娜(靠近男人,那人轉(zhuǎn)向他):他很高。他太高了。

近景。護士側(cè)面鏡頭,她站在伊萊娜(正面)旁邊,她看著畫外的男人。

護士(試圖說服她):許多人二十歲以后還會長個兒,夫人。

伊萊娜(聳聳肩):可我丈夫那時大約有三十四歲。

護士(堅持著):疾病使他們身材顯得更長。

男人挪了一步,朝伊萊娜做了一個手勢,伊萊娜向后退了一步。

反打全景鏡頭。修女朝男人走過去。伊萊娜和護士在前景處,背影。

修女(輕輕地扶著他):他只是想摸摸您。他絕無壞意。(客客氣氣吩咐他坐下,他老老實實地服從她的吩咐)

伊萊娜(轉(zhuǎn)向護士):還有別人嗎?讓我著看,我想看看他們。

陸軍醫(yī)院的取暖間·白天·內(nèi)景

全景。在屋子里面一個小爐子旁,伊萊娜的司機安德烈在烤火。他穿著襯衫和短襪,外套搭在椅背上。他仔細觀察著醫(yī)院里兩個“房客”的活動。一個雙腿截肢的人坐在輪椅上,把爐子上的鐵條拿給失去雙臂的人。失去雙臂的人就用嘴叨著鐵條往木板上劃,準備做十字架。兩人邊干邊逗樂。

雙腿殘缺者(笑著):就連拿破侖時候總共也沒死這么多。(折起手里的雜志)

雙臂殘缺者:瞧你說的!

雙腿殘缺者:拿破侖時候還不到一百萬!前后二十年?。《覀兡?,從1914年到1918年,死了一百三十萬!才四年?。ㄉ斐鏊膫€手指頭)按《聯(lián)誼》雜志的說法,可能還要多!

雙臂殘缺者(嘴里含著工具,搖搖頭):哼,哼!

雙腿殘缺者:你會跟我說,寫這個消息的記者是個撒謊的家伙?。ㄓ帜贸鰣蠹垼┓凑@是白紙(近景。安德烈在烤火,專心地聽。畫外音)黑字?。ǘ绥R頭)按照比例……(戲謔地重復(fù))按照比例,法國人流血最多!這項記錄慘不忍睹。(把報紙放回衣袋)這幫德國人,他們把我們當(dāng)成傻瓜,總之,是我們創(chuàng)下的紀錄!

一位年輕漂亮的修女走了進來,手里拿著安德烈的靴子。

修女:喏,干凈了,您至少也不濕了吧?

安德烈(接過靴子):對,對,我就走。(想走)

修女:走時會告訴您的,別動。(很快地轉(zhuǎn)過身走開,順路俯身看著雙臂殘缺者)正好。又來一個女的?。ㄒ魂囷L(fēng)似地走開了)

重病號大廳·白天·內(nèi)景

全景。大廳里放著一排排病床,用屏風(fēng)隔開。每個病號的床邊都守著一個修女。伊萊娜在大廳中央環(huán)顧四周。摩蒂埃教授披著軍大衣陪著她,旁邊還有兩個助手。

摩蒂埃(朝前走):很遺憾,親愛的夫人,這是我能給您看的最后一批人了。全部在這里。(他們穿過病房,鏡頭向左搖,跟拍他們)不過,我可以介紹您到我一個朋友烏赫塔納那兒去……(隨手拿起女護士放在托盤上遞給他的一杯咖啡)他負責(zé)維特里中心的工作,專門治療嚴重的失語癥。(喝咖啡)

現(xiàn)在,他們來到一座小教堂似的建筑物里,里面放著一排排的瓶瓶罐罐。墻上掛著幾張解剖圖。

伊萊娜:謝謝您,教授。

摩蒂埃(微笑著,轉(zhuǎn)身對女護士):小姐。(將杯子放回去,然后彬彬有禮地指著左邊的大門)別客氣,夫人。這是普普通通的事……(門通向樓梯)我非常敬重參議員先生。(向她躬身致意)請接受我的敬意,夫人。(離開她,轉(zhuǎn)過身對助手)咱們?nèi)タ纯捶尾渴軅娜?。(他們走上右邊樓梯,而伊萊娜穿過左邊走廊)那些中毒氣的人情況怎么樣?

一助手:一周死了兩個。

摩蒂埃:噢,還好,這還好。這就平靜下來了。

陸軍醫(yī)院盥洗室·白天·內(nèi)景

半身鏡頭。德拉布拉納在右側(cè)帶盥洗盆的地方仔細地洗手。他的外套和圍巾掛在墻上的衣帽架上。面前還擺著一個肥皂盒。一個年輕的女護士從左側(cè)敞開的門走過去,他叫住了她。

德拉布拉納:喂,茜蒙娜,裝看不見?

茜蒙娜(轉(zhuǎn)身靠在墻上,賣弄風(fēng)情地):我還以為您上蘭斯回家去了!

德拉布拉納(擦著手走近她):我是朝三暮四的小鳥,親愛的!(當(dāng)他俯身望著她時,鏡頭搖移,成二人近景)怎么,你一點也沒瘦嗎?(撫摸她的臉。她嫣然一笑。他聲調(diào)溫柔,繼續(xù)說)應(yīng)該多吃,我的大姑娘。(伊萊娜從他們身后走過。他看見了她)嘿,顯然……(轉(zhuǎn)身望著她,這時可以看到他的右前臂已經(jīng)傷殘,安著皮假肢,頂著肘部)夫人,您找到您要找的人了嗎?

伊萊娜(半身鏡頭,轉(zhuǎn)身走開,背影):當(dāng)然,當(dāng)然,先生。

德拉布拉納(近景,擦干雙手,不慌不忙地):如果我能對您有所幫助……

鏡頭又對著伊萊娜:您不再唱歌了,這就很不錯。(她走到走廊盡頭,司機安德烈迎上了她)

英吉利海峽北部海岸·外景·白天

近景。安德烈駕車的側(cè)影(攝影機放在車內(nèi))。他們沿著醫(yī)院基地駕車緩行。

安德烈(挖苦地):這都是些醫(yī)院治死的人。甚至還有德國人和阿拉伯人。他們都能治病,連我們也能治!(伊萊娜沒有答話)

半全景。小臥車行駛在路上。前景上有一排排的十字架。后景處是醫(yī)院院墻。

安德烈(畫外音):十字架,刻名字,我知道怎么做。

伊萊娜(畫外音):是嗎?

安德烈(畫外音):是,夫人,用嘴。

鏡頭向右搖,越過汽車,映現(xiàn)出墓地外的大海。

伊萊娜(畫外音,不感興趣地):是么。

外省小城·外景·白天

全景。一條平緩的河流,岸邊是豪華的房舍。

劇場/警察局·外景·白天

全景。一個士兵凝視著一張貼在已變成警察局的劇場大門上的海報。另一名士兵騎著自行車進入畫面左側(cè),在那里,可以看到一個紅十字大木牌。

騎車人(下了車,叫住門口的士兵):喂!你來!來幫我放好自行車,快點!(把車交給那士兵,然后跑進劇場)

劇場/警察局·內(nèi)景·白天

半身鏡頭。在改為警察局的劇場里,公職人員和軍人們拿著文件匆匆走過。畫面中間,一名中尉正迎接剛剛進來的士兵。

中尉:啊,總算來了!

士兵:我的自行車出毛病了。鏈條總掉,一路上我修了六次。(伸出雙手,中尉打斷他的話)

中尉:將軍來了,你尋思尋思,有好瞧的!

士兵:有好瞧的?

中尉:有好瞧的。

將軍辦公室·內(nèi)景·白天

中景。德拉布拉納的鏡中映像。站在他身后的是上尉貝蘭。兩個人都面對畫外的維爾里約將軍。通過鏡子,從被隔開的將軍辦公室的隔板上面可以看到掛著紅色天鵝絨帷繩的劇院包廂。

維爾里約(畫外音,狂怒地):我早料到了!幾個星期以來,請愿書、新聞攻勢和議會上的質(zhì)詢源源不斷(從畫右側(cè)入畫),而你們就驚慌失措,當(dāng)然了?。ㄧR頭搖上,跟拍他走遠)除了你們的統(tǒng)計,你們的數(shù)字,你們的……號碼……(攝影機搖出德拉布拉納和貝蘭的中景,前者泰然自若,后者退居一旁,謹小慎微)你們就沒有一點生氣!(背著手在室內(nèi)踱來踱去,大喊大叫)你總不在這兒,少校,您總不在這兒!從來都不在?。ㄞD(zhuǎn)身望著德拉布拉納)我24號來過!

德拉布拉納(沉著地):我到海邊執(zhí)行任務(wù)去了,將軍。

維爾里約(從德拉布拉納面前走過,然后又轉(zhuǎn)回來):我29號又來過!

德拉布拉納:我又去了。

維爾里約:反正,今天我是揪住你了!(站在德拉布拉納面前)揪住了?。ㄒ粋€音節(jié)一個音節(jié)地說出這幾個字)我需要一個士兵,一個無名的士兵,這是您的拿手好戲!

德拉布拉納(仍然鎮(zhèn)定自如):不,將軍。我已經(jīng)對您說過,我忠于我的職責(zé)。無名士兵,不。我是負責(zé)尋找和辨明身分……

維爾里約(打斷他的話,得意洋洋地):尋找……

德拉布拉納(接上句):……死難軍人……

維爾里約:和失蹤者!好哇,正是你的拿手好戲!失蹤者,無名士兵……貝蘭,您的意見呢?

近景。貝蘭無法表態(tài)。

鏡頭重新對準維爾里約,他拿起辦公桌上的一份通知,念道:“在每個軍事區(qū)內(nèi)……都要挖掘一名絕對無法辮明身分的法國士兵的尸體!”他媽的,這很清楚?。ǚ畔峦ㄖM歧R頭,框入他的近景)“士兵”,就是你們!“法國的”,就是你們!“無法辨明身分的”,就是你們!怎么樣?

德拉布拉納(稍顯急躁):那么,我就拒絕確定一個也許一周以后能夠辨明身分的尸體!

近景。維爾里約:為什么一周以后?既然戰(zhàn)爭已經(jīng)結(jié)束兩年了,你們都沒辨認清楚?

近景。德拉布拉納:因為我還有好幾十個調(diào)查者!因為我發(fā)出了好幾百張調(diào)查表和信件?。ㄧR頭對準維爾里約,畫外音)明天它們就可能寄回來告訴我……(鏡頭重新對準德拉布拉納)您的無名士兵叫某某!那么,這時候,我就會對不起一個家庭……

鏡頭對著維爾里約,他被激怒了:不,不,不!某某的家庭對你別無所求,因為這個家庭對此一無所知?。ū平吕祭{,搖拍,拿起通知)絕密!您認字嗎?在一個絕密的……(德拉布拉納近景,維爾里約在畫面左角上)……地方!

德拉布拉納(表示服從,但態(tài)度傲慢):是,將軍。我去尋找。

維爾里約不容置疑地:不!不是去尋找!而是要找到!通知是3號發(fā)的,今天已經(jīng)5號……(又讀道)“九個軍事區(qū)域送來的九具尸體將集中在凡爾登城堡,最遲不得晚于……”(抬起頭)猜猜?1920年11月9日,星期二?。ㄒ蛔忠痪涞兀┪蚁M魈炀偷玫剿?,放在箱子里,有清單、鋼戮、標號和一切!

鏡頭對著德拉布拉納(維爾里約走出畫面):這不由我,將軍。如果走漏了……

維爾里約(驚奇地轉(zhuǎn)過身):走漏,走漏什么?什么走漏?

德拉布拉納(鏡頭對著他):哪怕有一家報紙知道了挖掘地點,將軍,您的秘密就會走漏風(fēng)聲。而您的無名士兵就不再代表全體……

維爾里約(失去了自制力):好吧,你肯定是頑固不化了!……哼,永遠是德雷孚斯分子!那就給我滾!

德拉布拉納(微微一笑):是,將軍。(咔地一聲并攏腳跟,微微垂首,表示服從,然后走開)

俯拍,半全景。被隔板分開的一間間辦公室,這是搭在劇院大廳座位上方的假地板格上的空間。在中間走廊里,德拉布拉納正往前走。

近景。貝蘭準備悄悄溜出去。

維爾里約(畫外音):貝蘭!

貝蘭(順從地,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是,將軍。

維爾里約穿過畫面,貝蘭尾隨其后,到了另一間辦公室,搖鏡頭框入三人背影。

維爾里約(站在一張地圖前):拿住這個大頭針給我插這張地圖!

貝蘭(近景。他站在插著小旗的地圖前,戰(zhàn)戰(zhàn)兢兢,百依百順地):隨便插,將軍?

鏡頭對著維爾里約:隨便。

貝蘭閉著眼睛移動大頭針。在插入地圖之前,他猶豫了一下。

維爾里約(近景):對,就在這里,對。

貝蘭正在插大頭針,他睜開眼睛,俯身注視一下,然后,走過去想知道選中了哪個。

維爾里約(攔住他):不!絕密!

貝蘭(半信半疑地):啊,您不打算知道?

維爾里約:這次行動只有你一個人負責(zé)。

貝蘭(感到責(zé)任重大,難以勝任):唔,好吧……

維爾里約(向左側(cè)大門走去,但是又轉(zhuǎn)過身來,以威脅的口吻對貝蘭說):您可別把一個英國人錯埋在凱旋門下?。ㄘ愄m的鏡頭,維爾里約的畫外音)或者一個德國人!

維爾里約出畫。

俯拍,半全景。剩下貝蘭一人,他戴上軍帽,向中央走廊走去,走出畫面。留在隔壁辦公室的德拉布拉納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傳來鐘聲。

兵營大院·外景·白天

半全景。在一個四周是連拱廊的大院里,停著幾排帶篷卡車。來自越南的“殖民兵”分隊拿著鐵鍬和鎬頭無精打彩地登上其中一輛卡車。推鏡頭,至貝蘭全景,他在監(jiān)督各個行動。

貝蘭(無精打彩地):你們快點,快……(對一個小個子越南兵說)你也得快點,哼?。▽Τ钠囎哌^來的德拉布拉納說)您瞧,給我的這幫人!一隊越南兵!還有這么一個矮子!(攝影機對誰他們,靜止不動,近景)

德拉布拉納:你會看到,這兒挺好挖的,貝蘭。

貝蘭(半信半疑地):哪怕在白圣巖里?唔,是的,是的?。〒Q了話題)好吧,我們說定了,我開始是……

德拉布拉納(不容分說地打斷他的話):這是你自己的事,貝蘭。

貝蘭(沮喪地):這是我的事,這是我的事,可是……

德拉布拉納(以內(nèi)行的口氣,改變話題):做棺材,要認真。去找朗貝爾,用橡木,32號的,把手鍍銀,外面包鉛,諸如此類的事。(走出畫面)

貝蘭(又是畢恭畢敬服服貼貼的樣子):是,少校。(走近卡車)可朗貝爾讓人煩氣,我寧肯找加爾尼埃。不過,畢竟……

德拉布拉納(又朝他走過來):朗貝爾有兩個兒子犧牲了。這還不清欠他的債,但是工作能夠使他換換腦筋。(轉(zhuǎn)身離去,半身鏡頭對準他)貝蘭!

貝蘭(畫外音):有。

德拉布拉納:要格外小心,嗯?

貝蘭近景:是,我明白:別弄個英國人,別弄來個德國人,是嗎?

德拉布拉納:也別弄個黑人!

貝蘭(不信地):是,這樣……(卡車發(fā)動的聲音)

德拉布拉納走遠了,這時,最后一個越南兵爬上準備出發(fā)的卡車。

鄉(xiāng)村大路·外景·白天

近景。隔著車窗可以看到伊萊娜。蒙在她的帽子上的透明面紗遮住她的面孔。

伊萊娜(對畫外的安德烈生氣地):維特里爾城堡只能在維特里爾!

安德烈(半身鏡頭,查看了一下鋪在汽車前部的地圖):可您也看過了,夫人,這個地名根本找不到。(圓滑地)應(yīng)該標上附近一個村注的地名……(鏡頭對準伊萊娜,畫外音)一家郵局的名字。

伊萊娜(手里拿著一張紙):不,根本不對?。睿渡矸植幻鞑∪耸樟糁行模 愤@還不清楚!“維特里爾城堡”!

安德烈(不大相信地):是啊,哪兒有維特里爾?

伊萊娜(畫外音):怎么沒有!

安德烈(發(fā)現(xiàn)從遠處駛來的騎自行車的姑娘):我去問問。

他向騎車的姑娘走去,姑娘向右一拐,從他面前疾駛而去。他垂著胳膊,一副泄氣相。

伊萊娜(嘴角露出一絲嘲笑):您跑得不夠快,安德烈。

學(xué)?!ね饩啊ぐ滋?/p>

全景。騎車的姑娘騎到通向?qū)W校的路上。傳來鐘聲,一個學(xué)生跑著穿過畫面。

學(xué)生(喊著):女老師來了,女老師來了!

騎車的姑娘阿麗絲轉(zhuǎn)向右面。向右搖鏡頭,映現(xiàn)出兩個朝學(xué)校大門口跑去的孩子。當(dāng)他們跑進去時,一個穿著大衣、戴著圓禮帽的男人從里面走了出來,迎著停下自行車的阿麗絲走去。她穿著一件極普通的大衣,戴著一頂貝雷帽。

男子:唔!總算來了!

阿麗絲(氣喘吁吁地):您好,先生。

男子(和藹地):您認識我?

阿麗絲:當(dāng)然。拉朗日先生,我的督學(xué)。

拉朗日:瓦里埃小姐(整整手套)瓦里埃小姐。我以為在重新著手我的工作之前不會見到你……

阿麗絲(生氣地):因為諸圣瞻禮節(jié)放假,先生,我已經(jīng)跟市政府打過招呼,讓他們把孩子留到……

拉朗日(背起雙手):我知道,我知道!他們給您留著孩子呢,親愛的,我可絕沒有指責(zé)您的意思。(阿麗絲稍稍鎮(zhèn)定下來)不過,您畢竟知道,我不會沒有正經(jīng)理由就改主意。(一位青年人出現(xiàn)在門口)而我的理由,就在這兒?。ㄞD(zhuǎn)身指著那個青年)我的理由就是雅克·勒高迪埃,專職教員,(抬起手指頭)專職的!……他回到我們這一行來了,占了一席位置,而他的位置,小姐,本來是您的。

阿麗絲無話可說,她怒沖沖地騎上自行車向?qū)W校的附屬建筑物蹬去,小學(xué)教師打算追上她。他穿著灰色工作服,軍著軍上衣,籍以遮住一條斷臂。

拉朗日(朝教室走去):喂,大家安靜!

向右搖鏡頭映現(xiàn)出他正在敲打著教室的玻璃窗,讓吵吵鬧鬧的學(xué)生們靜下來。青年去追趕樓里的阿麗絲。

勒高迪埃(一副傷心的樣子):別忙著走,小姐。我是本地人,我可以住在家里。

阿麗絲(從大樓里傳來的畫外音):我也知道住在哪兒。

勒高迪埃:而且……我已經(jīng)不習(xí)慣了。這些小家伙簡直讓我害怕。

阿麗絲又出現(xiàn)在門口,一只手提著個小箱子,另一只手拿著個墊子,臉上露出固執(zhí)的神情,淚水盈眶。

阿麗絲:他們挺聽話啊。

她抓住自行車,從他面前走過。她幾乎是匆匆躲開,以免讓人看到她在哭泣。向右搖鏡頭,跟拍,她行色匆匆,兩個車把上掛著提包。她來到停在路口的伊萊娜的汽車旁。安德烈快步朝她走來。

半身鏡頭,安德烈(摘下軍帽):勞駕。請問維爾里爾……

阿麗絲(背影,煩燥地):我沒空兒!(從他身邊走過)

特近景。阿麗絲走過汽車時與畫外的伊萊娜的目光相遇。

特近景。伊萊娜看她走過。

馬斯克雷家的耕地·白天·外景

半全景。農(nóng)民阿貝爾·馬斯克雷正在犁地,由一匹佩爾什馬拖著犁鏵。他穿著一件舊的淺藍色的軍大衣,戴一頂軍帽。畫面下方有個小伙子在削一根樹枝。

近景。阿貝爾躬身扶著犁樺,趕著馬。向下?lián)u鏡頭。映現(xiàn)出插進肥沃土壤中的犁鏵的特寫鏡頭。

阿貝爾繼續(xù)用力推犁鏵。

突然犁鏵碰到了一個硬東西。阿貝爾喊了一聲,讓馬停下,揀起露出地面的一個鋼盔。

阿貝爾(鏡頭上搖成阿貝爾的近景):總是刨出這些廢物?。ㄈ拥翡摽?,朝遠處眺望。他的耳朵上夾著一根香煙)

半全景。伊萊娜的車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

半身鏡頭。阿貝爾看著小車駛過來,背影。

阿貝爾(拿下香煙):你看,老家伙……(對馬說,近景,側(cè)影)……這是巴黎來的……(半身鏡頭)闊佬?。ㄌ统龃蚧饳C)

近景。他用大衣翻領(lǐng)擋風(fēng)點著煙,然后抬起頭。

全景。小車駛近。

阿貝爾(近景):記住,什么人就是什么人,因為這些巴黎人貪生怕死,也許,他們活得悠閑,可是人人都當(dāng)了王八。(抽了一口煙,嘲弄地)我不是跟你說過,休假的時候,他們的漂亮老婆……我收拾過多少個!(又干起活來)駕,吁!吁!

全景。阿貝爾趕著馬在犁地。

特寫。犁鏵碰到一個大炮彈。

阿貝爾(畫外音):吁!

全景。阿貝爾、馬和犁鏵。

阿貝爾:這可不是翻老帳的時候?。R向前跨了一步)吁!(他使出全身力氣抓住犁鏵)

鏡頭對著炮彈,犁鏵把它翻出地面。影片主題音樂又起。

阿貝爾(畫外音):噢,吁?。ɡ珑f一動不動。阿貝爾招呼那小伙子)雅諾!我碰上大家伙了!(全景俯拍。雅諾站起身。畫外音)我想是220型。(全景,阿貝爾)我得想法子把馬解開,不然,它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晃動。(雅諾跑去找人,畫外音)快去找掃雷員,讓他們快來!快,小家伙,越快越好?。ㄋ酉吕珑f,向馬走去)吁,別動,親愛的。

近景。阿貝爾站(在馬頭旁,愛憐地拍著它的脖子):噢,別伯,老伙計,別怕,你什么也別動就行。好的,聽話,聽話。(馬不再動彈。阿貝爾向后退,低下身子,走出畫面。音樂止)

瓦朗蒂納家的餐館·內(nèi)景·白天

中景。阿麗絲來到瓦朗蒂納夫婦家,述說自己的事。這老兩口在一間木棚里辦起臨時餐館。他們正忙著做快餐,男的切面包,面包片厚厚實實,女的往上抹果醬,然后把它們豎放在一個缽里,缽上放著一把大餐刀。在他們面前的桌子上擺著奶酪、醋漬黃瓜壇子和各式各樣的罐子。

阿麗絲(因騎車過猛,氣喘吁吁地):……我頂替的那個老師剛回來,反倒把我給頂了!所以,我,我來看看,您是不是能雇我干全天的活兒,就這么回事。

瓦朗蒂納夫婦(手里不停地干著活兒,異口同聲):原來是這么回事。

瓦朗蒂納太太(寬容地):你很清楚,只要老板答應(yīng),我就立刻同意。問問他看。

老板(咕噥著,眼皮也不抬一下):只是,她會問我們要多少工錢?假期里,她要價合理,因為只是掙外快,可現(xiàn)在……(看著她,懷疑地)那么,你要多少?

阿麗絲:得了,你們破不了產(chǎn)!你們給別人多少,也給我多少就成了。

老板(與妻子交換了一下目光):這樣就好說了。你能馬上開始工作嗎?

阿麗絲(快樂地):謝謝您,瓦朗蒂納太太。(解開大衣,推鏡頭,跟拍,她朝景深處敞開的大門走去)我把自行車推進來。

瓦朗蒂納太太(近景,轉(zhuǎn)向阿麗絲):我給你弄杯好咖啡,再加上朗姆酒。

阿麗絲(在門外喊道):不,不要朗姆酒,你知道!(他們笑了)

瓦朗蒂納餐館·外景·白天

全景。阿麗絲朝自行車走去,自行車靠在餐館的隔墻上。鏡頭從左向右搖,映現(xiàn)出被戰(zhàn)爭摧毀的村莊的道路。平民和軍人都在廢墟中忙碌。路邊,停著一輛貯水車,上面寫著“飲用水”。雅諾在遠處出現(xiàn)。

瓦朗蒂納餐館·內(nèi)景·白天

中景。隔著一扇窗戶可以看見阿麗絲和她的自行車。畫面右側(cè),前景,一個工人坐在桌旁。

馬塞爾(畫外音):就是說,西門子和舒克爾公司也參加了萊茵一易北煤礦木材聯(lián)盟。

瓦朗蒂納老爹拿起阿麗絲的行李,阿麗絲向左邊走去。搖鏡頭,隔著另一扇窗戶跟拍她,同時映現(xiàn)出三個吃快餐的男人。他們是馬塞爾、喬治和路易,都是這座大樓里的小職員。

路易:那又怎么樣?

馬塞爾:哼,西門子和舒克爾都是德國人。

路易:是的,又怎么樣?

馬塞爾(冷靜地):我認為,作為戰(zhàn)敗者,他們比勝利者更容易擺脫困境。

攝影機框入一個身穿鐵路制服的男人,正在一塊寫著當(dāng)天菜譜的黑板上記東西。他是雅克·法戈。

法戈發(fā)現(xiàn)了阿麗絲,就朝門口走去,搖鏡頭,跟拍。

法戈:瞧,好像是小阿麗絲。(他與端著快餐的瓦朗蒂納太太交錯而過)

路易(轉(zhuǎn)向窗戶):對,對,是她。她回來了!

喬治(也轉(zhuǎn)過身):啊!褲檔有希望提起來了!

瓦朗蒂納太太(放下盤子):這么說女人真造孽!你們也不嫌害臊!

鏡頭對準法戈靜止不動,笑聲夾著抗議聲,他打開門。

法戈(讓阿麗絲走進來):大家閉會兒嘴,他媽的!

阿麗絲(想讓大家聽清她的話,喊起來):小家伙來找掃雷員!

法戈(責(zé)備的語氣,對其他人):你們聽見了嗎?她說找掃雷員。

阿麗絲(對法戈):他們的工棚里恐怕沒人。(看到桌旁另兩個人)您好,喬治先生,您好,路易先生。(指指外面的雅諾)是他叔叔阿貝爾·馬斯克雷找人排雷,他的馬碰到了一個大炮彈。

馬塞爾(站了起來):真他媽的!掃雷員都去法爾杜森林了!已經(jīng)出發(fā)好一陣子了。

法戈(對雅諾):他們恐怕到法爾杜了!

阿麗絲急匆匆地:我可以騎車去找。

雅諾(畫外音):不,我去!

阿麗絲(搖鏡頭,跟拍,她到了雅諾身邊,他已經(jīng)跨上了自行車):你會騎嗎?你要是會騎,我就借給你去找他們。

他騎上車就走。鏡頭向左搖,跟拍阿麗絲回到餐館,小家伙已經(jīng)走遠了。一聲巨響震動了四周。阿麗絲佇立在門口,呆然不動。

瓦朗蒂納的餐館·外景·白天

全景。大街。從餐館向外望,大家都愣住不動,雅諾也轉(zhuǎn)過身,愕然不動。

[第一本完]

格萊佐古爾礦區(qū)附近·外景·白天

近景。伊萊娜側(cè)影。汽車在灑滿陽光的大路上行駛,她從窗里向外張望。(攝影機置于車內(nèi))她好像對畫面外的景象感到奇怪。

全景。伊萊娜眼中的景象。大路下面伸展著一片遼闊的田野,田野的邊沿是一道高坡,一組一組的人聚集在高坡上,很難看出他們在干什么。

伊萊娜(轉(zhuǎn)過身,繼續(xù)朝外看):這些人在干什么?

中景。安德烈握著方向盤,干脆停下車。他探出身子打算看個清楚。

半全景。安德烈看到的景象。田野中央搭起幾頂帳蓬和一個木棚,還停著幾輛馬車。人們平靜地走來走去。

安德烈(畫外音):依我看,這里在搞買賣。

伊萊娜(二人中景):像是當(dāng)兵的。

安德烈:對。

伊萊娜:可是你想他們能賣什么呢?

安德烈(非常自然地):收什么賣什么。

伊萊娜(鏡頭對著車外景物,畫外音):收什么?

安德烈(畫外音,沒有任何不安):雞蛋或蝸牛……很可能是蘑菇。(二人中景。對他的新發(fā)現(xiàn)感到很得意)對,是蘑菇。

伊萊娜(又探出身來):還有婦女呢。

安德烈斷然地:就是她們買!

伊萊娜(被司機的說法逗樂了,轉(zhuǎn)身望著他):當(dāng)然,安德烈。你全能答得上了,這挺好。(傳來正午的鐘聲。伊萊娜近景。她的微笑變得更加具有嘲諷意味)。噢,上帝,三鐘經(jīng)?。ㄍ诳嗟兀┰摮灾形顼埩?,你準餓了。

安德烈(中景,十分冷淡地):總能忍個十分八分鐘的,夫人。

瓦朗蒂納餐館·內(nèi)景·白天

近景。一位年輕女人的背影,她用大頭針把一張照片別在其他服片當(dāng)中,這些照片貼在寫有當(dāng)天食譜的黑板旁。阿麗絲從畫面右側(cè)進入,她向那位婦女投去憂傷的目光,接著去招待顧客。向右搖鏡頭,跟拍,她從一張桌旁走到另一張桌旁,傳來坐在桌前的男人們的笑聲和喧嘩聲。有工人,有職員,也有軍人。德拉布拉納和特雷維茲坐在稍遠處的一個小桌旁。充滿快樂的氣氛。

攝影機鏡頭對準幾個進來的加拿大士兵。

屋內(nèi)的聲音:喂,小伙子們,好啊?

瓦朗蒂納老爹(搖鏡頭,他喊了一聲):關(guān)門!

鏡頭移至阿麗絲,她走近另一邊坐著阿拉伯人和黑人的桌旁。

近景。德拉布拉納在畫面右側(cè),特雷維茲在畫面左側(cè),二人進餐。

德拉布拉納(惱火地):七月法令荒唐透頂。(咽下一日飯)同意家里人收回尸體,真是荒唐。

特雷維茲(隨和地):可是,從另一方面來說,這畢竟是可以理解的。

德拉布拉納(越發(fā)激動):可是,在戰(zhàn)場上和墓地上,這是一種……怎么說呢,一種記帳的辦法……不,不是記帳,而是……估算和形成一個總概念的辦法,就這么回事,特雷維茲!而尸體一旦分散安置到各村鎮(zhèn),記錄卡片就會被弄亂。這是一個政治花招?。ǔ砸豢陲垼?/p>

特雷維茲:我們給市政府寫清楚。

德拉布拉納(鼓鼓塞塞的嘴里嚼著食物):你有人手嗎?(特雷維茲表示沒有)所以就得加快干?。闷鸩徒恚?yīng)該把人安排到各個車站,清點所有過路的棺材,趕在人們把尸體領(lǐng)走之前。

中景。戴著紅色小圓帽的塞內(nèi)加爾人和阿拉伯人坐在一張長桌旁,阿麗絲站在桌子盡頭,瓦朗蒂納太太走過來幫她招待客人。

阿拉伯人:這不是豬肉吧,阿麗絲小姐?

阿麗絲(匆忙地):請問老板娘。(拿走一只空盤子)

瓦朗蒂納太太:你們看得清清楚楚,這是烤牛肉!(不由分說地往盤子里盛肉)再說,你們念念不就知道啦。(指著背后的黑板)一字不差:豌豆泥烤牛肉!

另一個人把這句話給他的同伴譯成阿拉伯語,這時,瓦朗蒂納太太一個勁地給他們盛菜。阿麗絲端著熱氣騰騰的茶壺走回來。

阿麗絲:茶來了……(把茶壺放在桌子盡頭)

一黑人(近景。氣沖沖地):給我拿酒杯!我要酒!

阿麗絲(近景。疑惑地):我原以為你們沒權(quán)坐在這里喝酒。

黑人(一板一眼地):那是穆斯林!我,我可有權(quán)!我是基督徒!我受過洗禮!

阿麗絲感到莫名其妙,就離開了。

近景。士兵走了出去。阿麗絲走過畫面。

德拉布拉納(畫外音):而且,別忘了……(搖鏡頭,跟拍阿麗絲,她走過來招待他)不是要一心回收咱們那些可憐戰(zhàn)友的尸體,而是起勁地回收成噸成噸的彈頭……(阿麗絲收走空盤子)……彈殼和兵器,它們變?yōu)槌蓢嵆蓢嵉匿?、銅和鎳!還有,就是回收這個?。ㄖ噶酥复髟谛≈干系慕渲福┮驗檫@東西值錢!這玩意,這玩意可以變成金條!

瓦朗蒂納太太走過來把兩個盤子放在他們的桌子上,然后走開,搖鏡頭,向左跟拍。

德拉布拉納(畫外音):弄來弄去,這玩意就變成金條了,這玩意兒!

攝影機移向門口,房門打開,喬治走進來,身后跟著一個有些靦腆的青年人。前景處,法戈和其他人坐在桌旁。

喬治:喂,法戈,我向你介紹我的弟弟于連,那天我跟你提過他。(于連摘下帽子)

法戈(善于隨機應(yīng)變):你弟弟?(握住伸過來的手)

喬治:是呀。畫畫兒的,畫家……(于連握住伸過來的手)2月15日入伍,兩次受傷,三次受嘉獎。一直當(dāng)步兵。

馬塞爾(歡迎他):一個步兵?。ㄐα耍┎奖鴽]炮兵吃香,不過也該有飯吃!

哄堂大笑,以此來迎接這位新來客。喬治和于連繞過桌子。

于連:我能坐嗎?(二人出畫面)

喬治(畫外音):坐下。

搖鏡頭,跟拍他們,然后停住,對準用完餐的德拉布拉納和特雷維茲。阿麗絲穿過畫面。

德拉布拉納(在她經(jīng)過時):咖啡,阿麗絲!

阿麗絲(畫外音):就來,就來!

近景。特雷維茲和德拉布拉納身后的窗戶,隔著窗戶,我們可以看到伊萊娜的車駛近。

德拉布拉納(畫外音):這就像這個無名戰(zhàn)士的故事。(拉鏡頭,二人入畫,同時,伊萊娜的汽車停在餐館附近)拖了三年。我說什么來著……四年!11月16日那天!而他們只用四天就了草完事!(搖搖杯子,以便把杯里的飲料喝凈)

瓦朗蒂納的廚房·內(nèi)景·白天

中景。阿麗絲從右側(cè)走入,抱著一摞盤子。景深處,瓦朗蒂納老爹正在忙著倒咖啡。前景處是擺滿各種菜肴的桌子。

阿麗絲:他們說干酪有股味道。(把盤子放到桌子上)

瓦朗蒂納老爹(把兩個杯子放在桌子上):有股味道?

阿麗絲:有股汽油味兒。(去找一只杯子)有股木匠桌的氣味。

德拉布拉納(突然闖進來):怎么樣?

阿麗絲(轉(zhuǎn)過身):我正要給您送杯子去。

德拉布拉納:我急著有事,小姑娘。

阿麗絲(走過來擺好杯子和碟子):您坐回去吧,我這就來。

瓦朗蒂納(在景深處):您覺得我的干酪有股怪味兒,少校?

德拉布拉納(掏出手表,上發(fā)條):今天我沒吃。(準備離開)不過,我很希望它有味道,(走了出去,阿麗絲端著咖啡跟在后面。畫外音)對,有干酪的味道!

瓦朗蒂納的廚房過廳·內(nèi)景·白天

近景。阿麗絲背部,她在臨近廚房的小廳里趕上了德拉布拉納。

阿麗絲:少校。

德拉布拉納(畫外音):在。

阿麗絲(鏡頭搖至她的正面。德拉布拉納在右側(cè)洗手,背對鏡頭):我丟了學(xué)校的差事。在警察局,在您的辦公室里有活兒讓我干嗎?

德拉布拉納:可這里的活兒呢?

阿麗絲:可在這里,這不是個職業(yè),我畢竟是有文憑的。

德拉布拉納(十分溫和):你畢竟最好還是回家去,小姑娘。

阿麗絲(有些吃驚):可,您知道……

德拉布拉納(始終十分溫和):是的,我知道。是的,當(dāng)然,你的未婚夫。(有些生硬)最好把他忘了,你想想吧?。ㄋ泽@地望著他。他轉(zhuǎn)身望著她)你以為能找回什么?(轉(zhuǎn)身面向盥洗盆)一個體面的英俊少年?一個穿著軍服的英俊士兵?就算他活著,就算他奇跡般地回到你的面前,也許就在這一時刻,你會拔腿就跑!因為他就剩下半截身子或半邊臉!

阿麗絲(不知所措,淚水汪汪):您瘋了!為什么跟我說這些?

德拉布拉納(轉(zhuǎn)向她):我跟你說這個是因為……(一個人影穿過畫面,傳來大廳里的笑聲)就這些……這樣好些。(擦干手,顯得更生硬)這對你們兩個人都要好些?。ǚ畔履ú迹叱霎嬅?。她呆呆地看著他離開。畫外音)我的咖啡?。ㄞD(zhuǎn)回身,往杯子里放了兩塊方糖)到警察局來找我,我盡量給您找點兒事做。

阿麗絲(神情恍惚):不必了,不必了。(他端著咖啡走了出去)

瓦朗蒂納餐館大廳·內(nèi)景·白天

中景。德拉布拉納準備回原位找特雷維茲,向右搖鏡頭跟拍。他從剛進來的安德烈身邊走過。在法戈坐的桌子旁,他湊了過去,欣賞于連向客人們展示的畫作。

德拉布拉納(喝著咖啡):這玩意兒很美。(特雷維茲湊了過來)

喬治:是我弟弟畫的。我就是來為他找工作的。

德拉布拉納:啊,這么說大家都在找工作!(放下杯子,凝視另一幅畫)這不是法尼磨坊嗎,這玩意兒?。ㄌ统鰡纹坨R,以便看得更清楚些)

于連:是的,少校。(與他哥哥的雙人近景)還有憲兵的帽子。7月16日……

德拉布拉納(中景):7月1日,骯臟的地方。

于連(鏡頭對著他):骯勝的地方。

喬治:一個真正的藝術(shù)家,是吧?

法戈(中景):可我沒活兒讓他干。(特雷維茲走開)

德拉布拉納(對于連):你知道麥爾卡多嗎?

于連(欽佩地):那位雕塑家?(德拉布拉納點點頭)噢,知道!

德拉布拉納:我一會兒見他。我跟他說一下。(對法戈)把你的同伴給我領(lǐng)到隧道去,我們看看能干些什么。

法戈:謝謝,少校。(德拉布拉納走出去)

瓦朗蒂納餐館·外景·白天

全景微仰。德拉布拉納走了幾步后停住腳步,他深感意外。

近景。隔著車窗可以看見坐在車里的伊萊娜。她發(fā)現(xiàn)了他。

他微微行了一個軍禮。

她整理了一下手套,有意地轉(zhuǎn)過頭,不答理他。

他一時感到窘迫,繼續(xù)趕路。再次響起影片主題音樂。

俯拍半全景鏡頭。德拉布拉納朝他的汽車走去,車停在畫面右側(cè)前景處。他從伊萊娜的小車附近走過。

伊萊娜近景。她對著粉盒上的鏡子整妝。德拉布拉納走過去時,身影映在玻璃上。

大特寫。在小鏡子里可以看到德拉布拉納走遠,小鏡子猶如一個后視鏡。他轉(zhuǎn)身朝她這邊張望。傳來發(fā)動機的啟動聲。

近景。德拉布拉納轉(zhuǎn)身望著伊萊娜,然后又朝自己的汽車走去。

俯拍。他登上汽車,汽車啟動,駛出畫面。音樂完。

瓦朗蒂納餐館·內(nèi)景·白天

喬治和于連二人近景。

喬治:瓦朗蒂納,五份黃香李酒!(半身鏡頭。安德烈等在門前??梢愿舸翱匆娨寥R娜的車。畫外音)請快點!

瓦朗蒂納(向安德烈走去):就來,就來?。ㄋ麄兒藥拙?,就離開了)

瓦朗蒂納餐館·外景·白天

全景。阿麗絲(側(cè)影)端著托盤走過來。向右搖鏡頭跟拍,她朝伊萊娜的小車走去。順路她向推水車的男人打招呼。

近景。阿麗絲走到小車跟前。托盤上放著一筒茶葉、一個盛滿開水的水壺、一個帶茶托的茶杯,一只裝滿糖的杯子和一個漏勺。

伊萊娜(身子探出車窗):噢,謝謝。您怎么放呢?

阿麗絲(朝車里看了一眼):我從另一邊過來,把托盤放在您的座位上。

她繞過小車,這時伊萊娜掀起面紗,在座位上稍稍挪動一下,為她打開車門。向右搖鏡頭跟拍二人。

阿麗絲(把托盤放在座位上):阿拉伯人的習(xí)慣,我們一般也在茶里加薄荷,反正這是熱的。(伊萊娜善意地看著她,她在斟茶)您自己放糖吧。(伊萊娜用戴著白手套的手輕巧地放入一塊糖。阿麗絲關(guān)切地繼續(xù)問道)您真的什么都不想吃?

伊萊娜(順從地):我還不太餓。

阿麗絲:餅干呢?您知道,餅干挺干凈,我給您拿一盒來。(她打了個手勢)

伊萊娜(止住她):不,真的……要不……你們有水果嗎?

阿麗絲:有水果,有新鮮蔬菜……(伊萊娜抿了一口茶)還有給孩子們的牛奶,雜七雜八的都有。

伊萊娜(繼續(xù)喝茶):您有孩子嗎?

阿麗絲:我原來有二十多個孩子。(伊萊娜吃驚地望著她,阿麗絲笑了)不是我自己的!我原是教師。

伊萊娜:現(xiàn)在您不是了?

阿麗絲:從今天早上起。

伊萊娜(抿了一口茶,突然想起來):啊,我認出您了,您有一輛自行車?

瓦朗蒂納家的廚房·內(nèi)景·白天

半身鏡頭。安德烈坐在長桌前吃喝,他面前放著一瓶波爾多酒,店主一直盯著他。

瓦朗蒂朗老爹(點著一支煙):味道不錯吧?(指指酒瓶)

安德烈(清醒地):是啊,您知道,只要沒瓶塞味和醋味,就……

瓦朗蒂納老爹:嗨,反正才三法郎,這就不錯啦!

安德烈(近景。喝一口酒):確實??梢院?。那就把您的杯子拿來。(做了個請人共飲的手勢)

二人半身鏡頭。店主人就等著這句話,他趕緊拿了一個杯子,放在桌上。

瓦朗蒂納老爹:謝謝。(拖過一把椅子,拿起一張報紙,安德烈給他斟酒)

推鏡頭,成二人近景。店主人坐下,把報紙放到安德烈面前。

瓦朗蒂納老爹:您要不要瞄一眼這上面的新聞。

安德烈(看了看標題):格雷佐古爾……這個名字很熟,格雷佐古爾。

瓦朗蒂納老爹:當(dāng)然,您從那兒路過。我看您從那條路上過來的,肯定路過那里!

安德烈(合起報紙):那是個隧道?

瓦朗蒂納老爹:是啊!該死的德國佬在撤退的時候在那兒埋了地雷……整整一趟列車在隧道里爆炸了,還是紅十字會的車呢!

安德烈(開始吃他那份雞蛋烘餅):可現(xiàn)在才開始疏通?

瓦朗蒂納老爹:噢,試了好多回了,我可憐的朋友。(詭秘地)您知道,在這兒,不少人吃鐵路飯,他們可門兒清了!這個地界動不動就塌方。

特近鏡頭。安德烈(無動于衷):我要找的,是維特里爾。維特里爾城堡……

瓦朗蒂納餐館·外景·白天

影片主題音樂起。

半全景。三名士兵走出餐館,向前走。

特寫鏡頭。伊萊娜戴著白手套的手試圖打開掛在一條項鏈上的橢圓形頸飾。鏡頭搖上,映現(xiàn)出她的臉。頸飾輕輕打開。

大特寫鏡頭。頸飾里放著一個男子的肖像。

伊萊娜的臉部特寫。她抬起雙眼,眺望遠處,陷入沉思。

瓦朗蒂納的廚房·內(nèi)景·白天

中景。阿麗絲(背部)開始清洗餐具。

近景。店主人和又拿起報紙的安德烈。

安德烈:找礦?(推鏡頭,成特近景。音樂漸弱)為什么找礦?找什么礦?

瓦朗蒂納老爹(鏡頭向左搖成特近景):找紀念物的礦?。▊鱽戆Ⅺ惤z洗餐具的聲音)和火車同歸于盡的倒霉鬼的紀念物(打了個手勢)。(安德烈在思索,半信半疑。畫外音)您一準看到了,在蘇克雷大轉(zhuǎn)彎的地方,從路上就看得見。

安德烈(突然想起來,容光煥發(fā)):天哪,對呀,我還以為他們在找蘑菇呢?。òⅪ惤z的中景,她轉(zhuǎn)過身。微笑一直掛在安德烈的臉上)他媽的!

軍人墓地·外景·白天

全景。十字架一望無際。前景,普通的木板上刻著一彎新月,這是穆斯林的墓。幾個小兵正在挖地,地上放著一些簡陋的棺材。德拉布拉納從畫面左側(cè)入畫,雕塑家麥爾卡多緊隨其后,他的裝束與其“藝術(shù)家”身分相配:短披風(fēng)、貝雷帽、絲絨褲子,腋下還夾著的畫夾。他們侃侃而談。

德拉布拉納:我就是礙事!唔,您可以笑,藝術(shù)家!是的,我礙事。(愈發(fā)激動)我礙他們的事,我攪和他們?。ㄞD(zhuǎn)向麥爾卡多)因為,我是一筆筆地入帳,有問題,總是有問題。(又轉(zhuǎn)過身)他們說,那么,您摻和什么,德拉布拉納?我們請您尋找失蹤者,我們沒請您統(tǒng)計死者!對,沒有,他們沒請我干這個,可我干了!

麥爾卡多(寬厚地):結(jié)果呢?

德拉布拉納:結(jié)果,一切經(jīng)過核實(轉(zhuǎn)身面向麥爾卡多),少了。幾乎少了二十萬,而這還沒算完呢!我每天都能找到新的!

麥爾卡多(大大咧咧的樣子):多二十萬,少二十萬算什么!

德拉布拉納(固執(zhí)地,跺了一下腳):噢,不!不!我的數(shù)字是確鑿的!他們一筆抹去了二十萬冤魂!

麥爾卡多(向前走著,德拉布拉納跟在后面。平搖鏡頭,跟拍他倆):就算是吧!以后會怎么樣?人類已經(jīng)走入最終的節(jié)日,走人生與死的舞會,這是偉大的盛典?。ㄋ蝗徽咀〔粍?,看著遠處)這兒可太棒了,太棒了!

德拉布拉納:什么?

麥爾卡多:好了,給他們立個他媽的紀念碑!(一個身材高大穿著制服的獨眼看守走到他們身邊)對,我就給他們立在這兒,立在正中央!八個步兵,一邊放四個另一邊放四個,鍍金銅像,上面是勝利女神,展開雙翼……(從畫夾里拿出一張草圖)就是它,(特寫鏡頭,草圖。畫外音)您覺得怎么樣,嗯?

德拉布拉納(畫外音):嗯……

麥爾卡多(兩人全景):不好?

德拉布拉納(勉強地):不,不是……對,不,挺好。這有點像母雞下蛋,可……(麥爾卡多看他的草圖。德拉布拉納突然轉(zhuǎn)過身對看守說)你干嗎像個跟屁蟲兒圍著我們轉(zhuǎn)?

看守:少校,得跟他們說說?。ㄋ蜃筮呉恢福┧麄兿朐谖业牡亟缟贤?。

德拉布拉納(惱火地):什么你的地界?

看守(不甘示弱):這塊地是留給我的,少校!土質(zhì)非常好。在這塊地上種什么長什么。這是菜地,少校!

德拉布拉納(覺得又可氣又可笑,想打斷他):好吧!

看守:種豆最好。

德拉布拉納:好,好!

看守:種生菜也不錯。

德拉布拉納(終于打斷他的話):到我的值班室去找我,著看我能幫你做點什么。(看守行過禮,走了。少校轉(zhuǎn)身對麥爾卡多)我?guī)鼐炀郑?/p>

麥爾卡多(合上畫夾):噢,不,不,不。您想想!我受美術(shù)學(xué)院之托去凡爾登,安排11月10日的儀式。

德拉布拉納:什么儀式?

麥爾卡多:就是無名士兵的抽簽儀式啊!總不能像擲骰子那么簡單吧!

維特里爾城堡·外景·白天

全景。推鏡頭,在一座公園的深處框入一段十分精致的鐵柵欄。在柵欄后面聳立著一座十八世紀的富麗堂皇的城堡。安德烈走入畫面,抓住柵欄,推了推。他發(fā)現(xiàn)左面有一個門鈴,按鈴。

全景。從城堡這邊看到的柵欄。在院子中間,一個園丁正在打掃樹葉,鈴聲顯然打斷了他的工作。

近景。伊萊娜走下汽車,懷著焦慮和希望的心情走近柵欄。

安德烈(畫外音):這里就是維特里爾城堡嗎?

園?。ㄈ?。隔著柵欄):對,這是維特里爾城堡。

安德烈(畫外音):從哪兒可以進去?

園?。ú淮笄樵傅刈哌^來):就從這兒進來!

安德烈(近景。隔著柵欄):可是這兒關(guān)著呢。

園?。簺]錯。是關(guān)著呢。

伊萊娜(近景。走到安德烈身邊,撩起面紗):我們不知道探視的時間,先生,不過,我丈夫可能就在這里住院。

園?。亨?,不,夫人。這已經(jīng)不是醫(yī)院了!現(xiàn)在,男爵夫人把它收回了。(伊萊娜隔著柵欄的特寫鏡頭。畫外音)這兒又變?yōu)槌潜ち?。(這個消息使她很沮喪。園丁鏡頭)女主人總算滿意了。(說完他就走了)

伊萊娜的特寫鏡頭。她任憑面紗落下。傳來烏鴉的喧噪。

警察局·內(nèi)景·白天

俯拍,全景。市劇院大廳里各種臨時搭起的辦公室。在中央走廊里,一個傷殘軍人和陪著他的修女坐著等候。鏡頭上升,展現(xiàn)出由隔板隔開的辦公室全貌,每個辦公室里人們都在忙碌。喧鬧聲和打字機的噠噠聲不絕于耳。

俯拍,全景。鏡頭緩緩搖向伊萊娜剛走進的辦公室。布瓦洛中尉迎接她。

布瓦洛:請坐,夫人。

伊萊娜(怒氣沖沖地站著):已經(jīng)三個星期了?。ㄋ拇蛑k公桌)那所醫(yī)院三個星期前就撤銷了!而你們的發(fā)信日期是四天前?。ㄋ拢?/p>

布瓦洛辦公室·內(nèi)景·白天

中景。接入伊萊娜落座的動作,她手里拿著信。布瓦洛面對著她(靠左側(cè))坐在辦公桌前,后面有兩位秘書在工作。

布瓦洛(盡力使她平靜下來):我明白,我明白,夫人,可是,派別的用場不由我們決定。

伊萊娜(氣呼呼地):在你們那些無標志無路牌的倒霉的路上,我不知轉(zhuǎn)了多長時間!

布瓦洛的副手,軍士卡特洛,從景深處走進來。

布瓦洛:交通信號設(shè)施和道路狀況也不歸我們管理……

伊萊娜(怒氣沖沖):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

布瓦洛:(近景。仍然不失冷靜而嚴肅的風(fēng)度):不,夫人,我說的是“這不歸我們管理”,“管理”,不是“豈有此理”。

伊萊娜(近景。不可動搖地,繼續(xù)拍著辦公桌):不,我說的就是豈有此理!無能?。ǔ瘍蓚€女秘書瞥了一眼)本兒在哪兒?

布瓦洛(畫外音):什么本兒?

伊萊娜(不容置疑地):意見本兒!(幾個人的中景。沒有回答)沒有?真荒唐!所有的車站、旅店、大商店都有,可你們!……哼,顯然,這樣,你們就心安理得了!

布瓦洛(近景。他剛看過那封信):我請您往意,夫人,這封信發(fā)自公共救濟局,或者順便說……

伊萊娜(中景。越加不耐煩地打斷他):是的,軍區(qū)醫(yī)療服務(wù)部聯(lián)絡(luò)處,我會念!

布瓦洛(非常冷靜地):不錯。可我們不是軍區(qū)醫(yī)療服務(wù)部。這不是我們。(伊萊娜近景。畫外音)再說在維特里爾臨時醫(yī)院(布瓦洛近景)可能還留下一個部門,專門照顧身分不明的精神病人。

伊萊娜(近景):算了,把這個給我?。衽?,她奪過信,激動地把它折起來,塞進提包,提包卻關(guān)不上了)瞧!包也關(guān)不上了!(怒氣沖沖)你們一無所知,你們一竅不通,你們是蠢人,野人,而且,你們把所有的事情都搞得一團糟!

卡洛特(想做些糾正,稍搖鏡頭,跟拍,他對她俯身致意):請允許我……

伊萊娜(止住地):讓我安靜會兒?。牭揭簧乳T突然打開的聲音)

俯拍,全景。隔壁辦公室的德拉布拉納闖了進來。

德拉布拉納(溫溫爾雅卻咄咄逼人):夫人,您能賞光抽些時間聽我說嗎?(她站起身,高傲地走進他的辦公室。他關(guān)上門)

德拉布拉納的辦公室·內(nèi)景·白天

近景。接入德拉布拉納關(guān)門的動作。

德拉布拉納:請坐,夫人。(搖鏡頭,跟拍,他關(guān)上景深處另一扇門。伊萊娜坐下。他正正經(jīng)經(jīng)又十分溫和地說下去)我是這個蠢人野人部門的負責(zé)人。我的名字叫德拉布拉納。(站起來走到她面前,她坐在前景處,背影)您對我的一個部下的攻擊是不公正的;因此,我出面干預(yù)是正常的。如果您還記得,我們曾在(伊萊娜特近景,無動于衷。畫外音)貝爾克見過面。(她并不答話。德拉布拉納的鏡頭)……您是不公正的,因為我的部門總是盡力而為地工作,夫人。您說我們一竅不通,一無所知……(他去找一張卡片,搖鏡頭,跟拍,成半身鏡頭。他取出單片眼鏡戴好,念)伊萊娜·桑德洛茲,古蒂爾的妻子。(他抬起雙眼,看了看她,繼續(xù)念下去)尋找弗朗索瓦·亨利·龔扎格,她的丈夫,9步兵團中士,于1918年9月26日在英隆維耶防區(qū)一次偵察任務(wù)中失蹤。(他抬起眼睛,看著她)對那些一無所知的人來說,這就不錯了。(伊萊娜垂下雙眼。畫外音)不是嗎?(他繼續(xù)念)在炮火下被……

伊萊娜(特近景:她激烈地打斷他的話):我們的炮火!法國的炮火!

德拉布拉納(近景。打了個手勢):是的,夫人?。ɡ^續(xù)讀)在一次極為猛烈的炮火下被擊中。好幾位目擊者看見他在發(fā)射需要延時的火箭時倒下。(向前邁了兩步,搖鏡頭,跟拍)因此,與其說是失蹤,不如說是陣亡。

伊萊娜(失去了先前的傲氣):對,可畢竟不是。我們以為他死了,甚至為他服喪。(德拉布拉納的鏡頭。畫外音)……,可是,有一天,他們團里的一個中士來看我們(德拉布拉納向辦公室深處走去,然后又朝她走來,搖鏡頭,她一直坐在前景處,背影),據(jù)他說,我丈夫有可能被德國人抓住,在布贊西的同一家軍隊醫(yī)院里治療……(他晃了晃卡片,動作很輕,稍顯不耐煩)弗朗索瓦已經(jīng)沒有反應(yīng),他不會說話了,可是,他活著。這個小伙子肯定我丈夫還活著?。ㄋ谔岚锓遥┪铱隙ㄟ€在一張紙上記下了他的名字。

德拉布拉納(移近幾步,讀一張卡片):下士讓·利布爾,安德爾區(qū)維爾迪約村的農(nóng)民,是吧?

伊萊娜(特近景。有點惱火):您認識他就好!

德拉布拉納(近景:走開,以一種正經(jīng)八百的聲調(diào)繼續(xù)說):夫人,您有您丈夫的肖像嗎?畫或照片?

伊萊娜(有些措不及防):我隨身只帶著一枚很小的頸飾。

德拉布拉納:如果您愿意,請把它交給我一會兒。(她站起來,在包里尋找,他去打開隔壁辦公室的門,向左搖鏡頭跟拍。他喊道)卡特洛!

卡特洛(出現(xiàn)在他面前):有,上校。

德拉布拉納(低聲地):在參議員意見書里給我找出古蒂爾的材料。(回到伊萊娜身邊,接過她小心翼翼遞過來的頸飾)謝謝。(轉(zhuǎn)身把它交給了卡特絡(luò))擴拍,按比例放大。

伊萊娜(特近景,側(cè)影,擔(dān)心地):你們要做什么?

德拉布拉納(畫外音):什么也別忙,夫人,這是技術(shù)處理。(重入畫面)不會搞壞的。(下?lián)u鏡頭,跟拍,他們坐到辦公桌前,他的正面,她的背影。他又查看了一下卡片)讓我們再談?wù)勥@位讓·利布爾,或者再談?wù)劜假澪鬟@個德國鄉(xiāng)村醫(yī)院。我們知道,在我們勝利反攻的時候,人家把自己的傷員全都撤回去了。(卡特洛把材料放在他面前)謝謝。至于咱們的,其中也許……

伊萊娜(特近景。威嚴地打斷他的話):肯定!

德拉布拉納(打開材料,繼續(xù)鎮(zhèn)定地):……其中也許——其中肯定有您的丈夫,有些人被集中到伏茲埃車站,另一些人在維茲葉車站,真倒霉,乘火車撤退的傷員名單在轟炸中被燒毀了。所以……

伊萊娜(又顯出咄咄逼人的態(tài)度):所以,您在向我解釋,您今天知道的東西還是兩年前的一套!您別再費勁了:這已經(jīng)一清二楚了!一清二楚!

德拉布拉納近景。他起身把材料遞到她面前。

她注視著。

德拉布拉納(畫外音):您認識這筆跡嗎?

伊萊娜(很快):是我公公的筆跡。

德拉布拉納(近景。他漸漸失去了平靜):對!參議員對共和國的概念令人驚詫?。〒u鏡頭,他踱來踱去)你們是處于同樣悲慘境地的三十五萬個家庭之一,可保爾·德·古蒂爾先生把其他家庭根本不放在眼里?。ㄒ寥R娜克制著憤怒聽他說。畫外音)他寫信!不停地寫!他讓參議院的同事(德拉布拉納鏡頭)、他的部長朋友、我的上司出面干預(yù)。您無法想像有多少令人討厭的人糾纏不休,夫人!尤其是我的那些上司!

伊萊娜(發(fā)怒了):您向我說的就是為了算清您與我公公的個人舊帳吧?。衽兀R上把我丈夫的照片還給我!

德拉布拉納(恢復(fù)了平靜):就幾分鐘,夫人。

伊萊娜(狂怒地):可是,您似乎沒有意識到您的行為太過分了!……真可鄙!

德拉布拉納(念著參議員的信):“為了家庭原因和其他原因,我需要即刻知道我兒子的下落。因此,我請求您發(fā)出必要的命令以便優(yōu)先考慮,照顧有關(guān)理由?!保☉嵖刂貜?fù))有關(guān)理由!

伊萊娜(怒氣沖沖):我對此不感興趣?。偷卣酒饋恚┠畹臇|西我不感興趣!

德拉布拉納(冷靜地):“多年來……(中景:伊萊娜向景深處走去,憤怒地打開一扇門。畫外音)……鑒于施蘭克和古蒂爾家族……(特寫鏡頭:門里是個壁櫥,上面放著一些陶瓷制的光頭和演戲用的假發(fā)。伊萊娜慌忙用力關(guān)上了門。德拉布拉納繼續(xù)念著。畫外音)……所提供的服務(wù)……”(他抬起眼皮,語調(diào)不變地繼續(xù)說下去)這是個壁櫥。(伊萊娜的特寫鏡頭:她怒不可遏,但已決定離開這里。畫外音)……“我有權(quán)(中景,他繼續(xù)念著,她進入畫面,朝他走去)要求尋人辦公室做出特別的努力”……等等。而這一點與我特別有關(guān)……

伊萊娜走到他面前:把我丈夫的照片還給我!

德拉布拉納(繼續(xù)念著):……負責(zé)這項任務(wù)的官員,他對統(tǒng)計學(xué)的熱衷與他的明顯無能是一脈相承的……

伊萊娜(昂著頭):弗朗索瓦不是這樣的人!他本來可以躲過戰(zhàn)爭。他還是入伍當(dāng)兵了。在最糟糕的時候。

德拉布拉納(把信放在桌子上):對,我知道。1917年5月。還是晚些好……

伊萊娜(裝做不知):那么,您不僅什么都沒做,而且還是個障礙?

德拉布拉納(重新平靜下來。用一種平淡的語調(diào)):不,夫人。我沒有時間跟您解釋,可是……我不是個障礙。(推鏡頭,成二人近景)只是,失蹤者有三十五萬。確切地說,有三十四萬九千七百七十一人。所以,您就告訴施安克和古蒂爾家族的族長,我的三十五萬分之一的明顯無能完全涉及他個人的事。三十五萬分之一,不會更多?。ㄓ腥饲瞄T)請進。(卡特洛把放大的肖像和頸飾交給他)謝謝。(對伊萊娜)您的頸飾。(他把頸飾還給她,把肖像放在桌上給她看)您覺得怎么樣?(他的一番話使她稍感震動,她平靜下來,看肖像。他繼續(xù)說)長型?我是說,他是長頭型?金色頭發(fā)?

伊萊娜(激動地):淡褐色。

德拉布拉納(從她身后走過):也許四肢挺長。一米七八點八〇?(他走到她右邊)我說的是厘米。

伊萊娜:一米八六吧?(她心神不定,仰望著他,又鎮(zhèn)定下來)噢,不,他是生于1886年。

德拉布拉納(更溫和地):跟我差不多高?

伊萊娜(看著他):矮一點。

德拉布拉納(溫和安詳?shù)匕咽址旁谧约合掳偷母叨龋哼@么高?

伊萊娜:比這高點兒。

德拉布拉納:好吧,我們就算他是一米七八點八〇。(走出畫面,畫外音)眼睛呢?

伊萊娜:淺色的。

[第二本完]

特寫鏡頭。德拉布拉納(背影)從一個格子里抽出一個盒子,把它放在辦公桌上,鏡頭向右搖,跟拍。

德拉布拉納:您想像不出(近景,在伊萊娜旁邊)在淺色眼睛里有多少變化!甚至黑眼睛也不盡相同。(兩人相視片刻)比如說您的眼睛……

伊萊娜(沒讓他說完):弗朗索瓦是淺藍色的。(特寫鏡頭。德拉布拉納走過來,把一塊有兩個色點的玻璃板放在伊萊娜丈夫的肖像上)(二人鏡頭)不……(他放上另一塊玻璃板,畫外。她搖搖頭)(另一塊玻璃板的特寫鏡頭)(二人鏡頭。他看著她,她點點頭)就這樣!

德拉布拉納(看著玻璃板):您說的淺藍色,是普通的灰色?。ㄗ叱霎嬅妫?/p>

中景。他從一層格子里取出一個大文件夾,支起耳朵聽隔壁辦公室傳來的聲音(布瓦洛口述的聲音),然后回到辦公桌前。

中景。他回到辦公桌前,伊萊娜正在擺弄頸飾。他把文件夾放在桌上,對她伸出雙手。

德拉布拉納:我能幫您的忙嗎?(她稍稍向后退了一步。他有些難過,接著說)我有時唱幾段下流小曲,夫人,可我知道怎么做人。

她把頸飾遞給他,他輕巧地打開,她把肖像放了進去。他把它還給她,轉(zhuǎn)身去翻他的文件夾。推鏡頭,框入紙頁的近景。放在一張照片旁的放大肖像。鏡頭上搖,成二人俯身觀看肖像的近景。

伊萊娜:真可怕。

德拉布拉納(非常溫和地,幾乎是沉思地):前兩三頁是可怕的。(看看她)可到了后面,就像一本植物圖集。

警察局·外景·白天

近景。伊萊娜的車停在劇院入口處附近。為了打發(fā)時間,安德烈用一塊麂皮擦拭汽車。街上,人來人往。鐘聲響了。

特近景。搖鏡頭。隔著車窗跟拍兩個高個子傷員,一個瞎子被一個獨臂人推著,沿著車身探路。

瞎子(打算猜出小車的型號):奧特吉斯?

他們走到車前邊。攝影機跟拍,成半身鏡頭,安德烈在擦車。

獨臂人:不,我看不是,老伙計。你還記得杜色納牌車嗎?

瞎眼人:是將軍的那輛?

獨臂人:對,就是那輛牛車!瞧,這輛車的發(fā)動機罩比他的那輛車大一半兒呢。

瞎眼人:是嗎!

獨臂人(對看著他們的安德烈):可以摸摸嗎?

安德烈(有些遲疑,但十分自豪地):可以,不過別摸玻璃,不然會有手印的。

瞎眼人(在朋友的引導(dǎo)下高興地拍了拍發(fā)動機罩):它還熱著呢。至少每小時可以跑一百公里!

安德烈:噢,不?。ń埃┟啃r一百三十公里。

獨臂人(在畫面左側(cè),吃驚地):一百三!

他朝前走,他的同伴跟著他,他向走過來的貝蘭敬了個禮,貝蘭回禮。推鏡頭,跟拍,貝蘭在劇院前趕上他的一隊越南兵,劇院海報上寫著藝術(shù)家卡拉·瑪貝爾的名字。入口前,堆著幾具棺材。

貝蘭(被發(fā)生的事件搞得精疲力盡):好,我都安排好了。十分鐘后你們可以在紅十字會的食堂里吃飯。

越南兵的頭兒:可能吃上米飯吧?

貝蘭(惱火地):當(dāng)然,可能吃上米飯!你們明明知道這些地方的人常吃米飯!而且,這兒又有診療所。(指指畫面外的一口棺材)好吧,你們把那口棺材給我抬過來……

他朝堆在入口前的棺材走去,德拉布拉納與伊萊娜從入口處走出來。

半身鏡頭。兩人朝前走,拉鏡頭。

德拉布拉納:您要離開這個區(qū)?

伊萊娜(略顯疲倦):我看到了那么多醫(yī)院,可你們接二連三地都把它們關(guān)閉了……(他們走到汽車前。安德烈打開車門)

德拉布拉納(彬彬有禮,又有些心慌意亂):如果我找到另一條線索,到哪兒能找到您?(二人近景)

伊萊娜:在我公公家。(放下面紗)

德拉布拉納:好吧。(微微一鞠躬)我會盡力而為。

伊萊娜(態(tài)度親切,略帶嘲諷):盡您三十萬分之一的力吧。

她登上汽車,安德烈關(guān)上車門。推鏡頭,成德拉布拉納的特近景。安德烈準備上路。德拉布拉納顯然舍不得她離去,卻不能表達這一點。

特近景。德拉布拉納透過車窗看到的伊萊娜。她望了他最后一眼,然后,移開目光,這時汽車已經(jīng)開動。

俯拍,全景。汽車漸遠,不知所措的德拉布拉納留在路邊。他鎮(zhèn)定下來,向一直忙著指揮越南兵搬棺材的貝蘭走去。

德拉布拉納(近景。移動鏡頭,跟拍他走到貝蘭面前):怎么樣,您的無名圣骨已經(jīng)挖出來啦?

貝蘭(無力地):不,還沒有。

德拉布拉納:可您至少找了吧?

雙人半身鏡頭。德拉布拉納在右,貝蘭在左,二人之間是幾口棺材。在他們后面,靠著入口處,放著一口豪華的棺材。

貝蘭:呃,我找到一口棺材。(指指那口棺材)32號橡木,完美無缺的32號橡木,后部也是整木料,沒有彈片!

德拉布拉納:您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找到尸體了嗎?

貝蘭(堅持他的邏輯):不,不,不!首先是包裝。如果我找到了我需要的家伙,我得先知道把他放在哪里。

德拉布拉納(指著其他幾口棺材):那這些呢?

貝蘭(局促不安地):這些……這是備用的。您明白,挖出來的比需要的多,那也得有地方放,對吧?

德拉布拉納(激動起來):我只能了解您一半,還得看什么情況。把這些東西都給我搬走,您的這個展覽使大家感到喪氣!

貝蘭(極力申辨):要有工兵的一輛軍用貨車才能運呢。

德拉布拉納(貝蘭的無能使他心軟下來):沒有軍車,沒有工兵,貝蘭。那么,你就把它們放回你的兩輪車上吧。你把它們放到暗處,等人來取貨,聽話,就當(dāng)執(zhí)行一項命令吧。

貝蘭(嘆息地):好吧,少校。

德拉布拉納向樓房走去。

鄉(xiāng)村公路·外景·白天

近景。安德烈(背影)駕車疾馳。攝影機放置在車內(nèi)。公路上灑滿陽光,路邊樹木成行。

安德烈:我可看清楚了,這些棺材,質(zhì)量可不怎么好。(側(cè)面近景)我父親是細木工匠,他給各個村鎮(zhèn)做木器。(近景。司機的閑聊使伊萊娜昏昏欲睡。畫外音)我對這些事可明細了。(側(cè)面近景)確實,就憑該付的價碼,就不能給黃檀木。(他朝后視鏡瞥了一眼。伊萊娜的鏡頭。畫外音)薄利多銷。您瞧,單為格雷佐古爾就做了一百個(她睜開雙眼)。一種活兒您也許只掙一法郎,加起來就一百法郎啊!

伊萊娜(突然興致勃勃起來):你說格雷佐古爾,是不是一家醫(yī)院?

安德烈(始終十分肯定地):不!不是一家醫(yī)院?這是個富礦?。ㄒ寥R娜的鏡頭。畫外音)在一個爆炸過的隧道里,隧道就在大路旁,布贊西和……

伊萊娜(打斷他的話):遠嗎?我要去那兒!

安德烈:我們今年早上從那兒經(jīng)過,夫人。(伊萊娜的鏡頭。畫外音)蘑菇……

伊萊娜:那好,我們轉(zhuǎn)回去。

安德烈(小心翼翼地):就是說……先生命令明早八點去里斯本!

伊萊娜(斷然地):帶我去最近的車站,安德烈。

安德烈沒有表示反對,他對德·古蒂爾夫人的突發(fā)奇想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了。

車站/木棚·內(nèi)景·白天

全景。在代替臨時車站的木棚里,兩名雇員忙著排齊提包。景深處堆放著行李。左面,一只鍋放在爐子上加熱。中間擺著一張桌子和一些餐具。景深處,伊萊娜出現(xiàn)在大門口,門是敞開的。她敲了敲門。

雇員甲:請進。

伊萊娜(走進來):先生,我要去格雷佐古爾。從這兒走麻煩嗎?

雇員甲:從這兒走和從其他地方走一樣,火車不到那里了,小姐。(她做了個不快的手勢)不過,您可以乘維茲葉——普蘭這趟車,從那兒再坐卡車,再走三公里。

伊萊娜(稍感安慰):謝謝。(轉(zhuǎn)身向外走去,安德烈一手提一件行李出現(xiàn)在門口)

雇員甲(對伊萊娜,大聲地):六點五十四分。在蒙格爾奈換車。

伊萊娜(轉(zhuǎn)過身來):噢!可是……住處呢?

雇員甲:今天晚上?

伊萊娜:對。

雇員甲(困惑地):這個,夫人……

伊萊娜:沒有旅店嗎?

雇員乙(抬起頭):唔,沒有。

雇員甲:不過,您可以在村子里,住在居民家里。

安奈松家的房間·內(nèi)景·夜

中景。女房東安奈松太太推開門,提著煤油燈。伊萊娜跟著她,走在幽暗處。

女房東(把燈放在桌子上):我的另一個兒子的房間比這間大一點兒,不過……比這兒冷。(瞥了伊萊娜一眼)

女房東把火苗挑旺,可以看出,這個房間雖很簡樸,卻很雅致。

女房東:七點半開晚飯。(轉(zhuǎn)身望著伊萊娜)我準備菜湯和馬鈴薯。

伊萊娜(疲倦地,淡淡一笑):我吃得不多,謝謝。

女房東(站在門口):如果您想要熱水,我可以給您拿一壺來。

伊萊娜:噢,不,我下去拿。(女房東走了出去,關(guān)上房門)

近景。伊萊娜的臉映在梳妝臺上的橢圓形鏡子里。她顧盼片刻,疲憊不堪。傳來火車汽笛一聲長鳴。

瓦朗蒂納餐館·內(nèi)景·晚上

俯拍,全景。阿麗絲在空蕩蕩的大廳里洗餐具,只有德拉布拉納抽著煙斗在一個角落里工作。椅子扣放在桌子上。瓦朗蒂納太太端著一碗熱酒走進來。

瓦朗蒂納太太:來,趁熱喝了,我放了點兒桂皮。(把碗放在一張桌子上,搓著手)你開始上班的當(dāng)天就找我們要一整天假,真過分。

阿麗絲(停住手里的活兒):我跟您解釋過,這是一次機會。(壓低聲音)少校挺愿意帶我坐他的車去。

瓦朗蒂納太太:機會,是啊,可老板發(fā)牢騷了。

阿麗絲(拿了一把椅子,坐下):他總是發(fā)牢騷。

瓦朗蒂納太太:反正,你真過分。

阿麗絲:我沒來的時候,你們怎么辦來著?(老太太看著她喝酒)

瓦朗蒂納太太(動情地):你知道,你讓我心里難受。你可別變成像我每天看見的打這兒走過的不幸女人。(指指畫面外的黑板)是啊,就是這些女人!我出于同情,給死人照了照片;可是,說實話,我倒想對她們說,死就死了吧。(她同陷入沉思的阿麗絲的近景)就只當(dāng)不知道他們在哪兒。就是忙忙叨叨地到處張貼他們的頭像,也不會有誰又活過來。

阿麗絲(頗受感動):您真好,對我說這些。

瓦朗蒂納太太(心緒難平):你就是我女兒,我也會對你這么說。

阿麗絲:嗯,是啊……(固執(zhí)地)可我還是要去?。ㄍ呃实偌{太太走開)

瓦朗蒂納太太(全景,走到門口):再來份黃香李酒嗎,少校?

德拉布拉納(全神貫注地計算,心不在焉地回答):不,謝謝……睡個好覺,瓦朗蒂納太太。(她走了出去。他從嘴里拿下煙斗,招呼阿麗絲)我替您想了想,一份工作……

阿麗絲(并不熱心):呃,是嗎?

德拉布拉納:給戰(zhàn)士聯(lián)誼會寫信,給各村鎮(zhèn)寫信。

阿麗絲:這可不錯。

他又開始計算起來,她突然站起來,朝前走去。

近景。阿麗絲(背影)走到寫著菜單的黑板前。她望著釘在旁邊的照片凝視片刻。

德拉布拉納(大廳全景):好啦,算出來啦!我算出來,6月17日死了八百一十二個人!加上塞內(nèi)加爾人。有八百一十二人!他們居然給我變沒了!

鏡頭對準阿麗絲。她擦去淚珠,抹去數(shù)字5,寫上6(11月),抽噎著走出畫面。

安奈松家的臥室·內(nèi)景·夜

近景。伊萊娜躺在床上,沒有戴帽子,睜著雙眼出神。一扇門在黑暗中咯咯作響。

鐵路·外景·白天

全景?;疖囶^冒著白煙,呼嘯著穿過田野,拖著幾節(jié)車廂。

維茲葉車站·外景·白天

節(jié)奏鮮明的打擊樂貫穿整個段落。

全景。火車到達斷垣殘壁中的車站。推鏡頭,火車頭發(fā)出更加刺耳的笛聲。站臺上,平民和軍人們在候車。

站長:維茲葉——普蘭,停兩分鐘。到工地和圣蘇宗有聯(lián)運汽車。

半身鏡頭。售票員臨時安頓在一間小辦公室里,一座大樓殘存的房架可以擋擋風(fēng)雨。一位老婦人在數(shù)錢,到處亂亂哄哄。一塊木牌釘在辦公室上方,上面寫著:

維茲葉——普蘭臨時車站

婦人:買張票。

售票員:還差十八個蘇,夫人。(她重新數(shù)錢,此時火車頭的蒸汽彌漫了整個車站)天哪,您快點兒!我還得收票呢。

全景。旅客們開始下車。

近景。一位婦女走出車廂。

全景。旅客們向前走去。一個穿工作服戴鴨舌帽的男人(背影)走入畫面。

近景。伊萊娜也走出車廂,一團蒸汽遮住了她。她看上去有些茫然。

全景。戴鴨舌帽的人引導(dǎo)旅客往前走。

一婦人:馬賽爾,你至少有你的通行證吧?

伊萊娜的近景。一個男人幫她取下行李。

馬賽爾(畫外音):我的通行證在我口袋里。

近景。一男子帶一小女孩下車向前走去。

聲音(畫外音):女士們,先生們,請注意(特近景。伊萊娜在穿過畫面的旅客當(dāng)中找人。畫外音)去格雷佐古爾的人跟我來。(她向前走去)

全景。伊萊娜拎著行李往前走。她穿著一件繡著黑邊的藍色大衣,戴著一頂天鵝絨帽子,圍著一條黑色毛圍巾。她的優(yōu)雅裝束與周圍旅客的簡樸穿著不甚協(xié)調(diào)。

伊萊娜近景。鏡頭橫移,跟拍,她向凋敝的車站走去。

聲音(畫外音):女士們先生們,去格雷佐古爾的人,請過來。女士們,先生們!

全景。旅客們(背影)聚集在戴鴨舌帽的男人身邊,他是停在景深處的帶篷卡車的司機。右側(cè)有一頂帳篷。

司機(近景):聯(lián)運卡車四十分鐘以后才開。有誰愿意,都可以到帳篷里去喝一份113團聯(lián)誼會提供的熱飲料。(人群散開。他在喊)準備好你們的通行證。

近景。伊萊娜聽到這話后,做出一種反應(yīng)。

伊萊娜(叫住一位老婦人):您有嗎?

老婦:是的……

她的回答聲淹沒在喧囂聲和火車頭冒出的蒸汽中。音樂漸強。

近景。火車車輪開始啟動。

鄉(xiāng)村公路·外景·白天

全景。德拉布拉納的小車正穿過一個村莊。搖鏡頭,小車漸遠。這是一輛敞篷車。由特雷維茲開車,阿麗絲坐在他旁邊。后座上坐著麥爾卡多和少校。

近景。德拉布拉納和麥爾卡多翻起衣領(lǐng)。

特近景。阿麗絲隔著手套往手上呵氣。

全景。隔著擋風(fēng)玻璃看到的公路。遠處,一輛卡車從一條橫向的公路上駛來。

中景。伊萊娜在顛簸擁擠的卡車上蜷縮在旅客中間。

全景。他們駛近一個臨時搭起的路障;小車停在那輛行駛過來的卡車前。搖鏡頭,跟拍,一名士兵跑到車前。行禮。

特雷維茲(近景。回禮):出了什么事?

士兵(特近景):中尉,咱們的一個人踩上了定時炸彈。

特雷維茲:怎么處理的?

士兵(中景。站在車前):請您向右拐,我們讓黑人去。

特雷維茲:好吧。

阿麗絲下車出示通行證。

中景。特雷維茲下車,阿麗絲又坐回原位。鏡頭向右搖,特雷維茲正在搖手柄,然后,鏡頭搖向阿麗絲,她注視著他干活。

阿麗絲:汽車手柄特別危險。(她轉(zhuǎn)向德拉布拉納)我未婚夫在我認識他的時候就是這樣把一只手弄斷的。(鏡頭停在德拉布拉納身上,近景。畫外音)就是一下子。我照顧他,甚至帶他到德希茲醫(yī)院。(他站起來,不再聽她說)醫(yī)院里可多白凈!

德拉布拉納(搖鏡頭,走下小汽車):特雷維茲,我在這兒下車。我走著去。(轉(zhuǎn)向麥爾卡多)您也來吧,藝術(shù)家!(阿麗絲也想跟去)不,別動,我的小寶貝。下面全是碎石和荊棘。我到上面再找你。

他走遠了。麥爾卡多追上他,把望遠鏡遞給他。鏡頭搖向阿麗絲,她目送他們走遠了。

近景??ㄜ嚿系穆每停▊?cè)面)。伊萊娜在前景。景深處,麥爾卡多和德拉布拉納向遠處走去。傳來小汽車發(fā)動的聲音。

全景?!靶『谌恕闭谔綔y雷區(qū)。他們用方言互相招呼著。

格雷佐古爾山丘隧道·外景·白天

全景。德拉布拉納在爬格雷佐古爾山丘,身后跟著舉步艱難的麥爾卡多,隧道穿過格雷佐古爾山丘。

麥爾卡多(氣喘吁吁):羅丹!羅丹!他們就知道他們的羅丹?。ㄋO聛泶跉?。德拉布拉納轉(zhuǎn)過身來,等他)確實,用起粘土來,他是沒的說!用拇指就行。不過,在石頭上,還得數(shù)我?。ǖ吕祭{向他走來)而且,現(xiàn)在,他死了,好了,我就比他強啦!(他嘿嘿笑起來。兩人重新上路)

近景。德拉布拉納(背影),麥爾卡多跟在他后面緊趕慢趕。搖鏡頭。跟拍他們。

麥爾卡多(看著遠處):??!這兒準不錯。就在那兒,對著寬敞的地方!

他從左面走出畫面,攝影機俯拍伸出隧道的鐵路。鐵路邊有一條積滿污水的壕溝。幾個軍人正揮動著鎬頭干活兒。

中景。德拉布拉納和麥爾卡多站在山丘高處,俯瞰隧道。

德拉布拉納:這兒對您不錯吧?搞搞雕塑……

麥爾卡多(喜形于色):黃金時代,黃金時代,我喜愛的朋友?。ê笸艘徊剑畔庐媻A,開始確定他的場地)自希臘藝術(shù)以來從沒見過這種機會,從大教堂建筑以來就……連那些臭手也有活兒干?。〒u鏡頭,跟拍他)您想想,一村一個紀念碑!供不應(yīng)求?。∪f五千個村鎮(zhèn),連三百個雕塑家也沒有。人人都想要自己的士兵,自己的寡婦,自己的金字塔……(追上正用望遠鏡觀看工地的德拉布拉納)圓雕,浮雕,字母,于是在這兒,一切就像呼呼運轉(zhuǎn)的一家工廠。這比文藝復(fù)興還要棒,老兄……起死回生!(二人背影,近景)

德拉布拉納:多虧咱們的冤魂。

麥爾卡多:呃,多虧咱們的冤魂!謝謝他們?。ㄗ叱霎嬅妗5吕祭{用望遠鏡觀看)

通過望遠鏡看到的全景鏡頭。卡車里的乘客現(xiàn)在都聚集在士兵把守的礦層入口處。伊萊娜和他們在一起。

德拉布拉納近景。他舉著望遠鏡。

通過望遠鏡看到的乘客們。伊萊娜好像遇到了麻煩。一名士兵向她走去。

士兵:夫人,我無法讓您通過。

格雷佐古爾·外景·白天

全景。礦層入口被鐵絲圍住。守衛(wèi)的士兵開始檢查平民們的通行證。阿麗絲進入畫面,特雷維茲先是跟在她后面,然后又超過她,走了過去。

士兵(行軍禮):請,中尉。

特雷維茲(轉(zhuǎn)過身,讓阿麗絲進來):這個人是跟我一起來的。

另一士兵(對阿麗絲):請您到這邊站。(想把她扣下)

特雷維茲(聲音更重):這個人是跟我一起來的?。ㄋ寻Ⅺ惤z拉到身邊)

平民們的行列開始擁入,特雷維茲急忙追上去。

特雷維茲:女士們,先生們,你們不能過去!

司機(也走過來,向人群):今天晚上我回來接你們,趕乘七點的火車。

他走了,向右搖鏡頭映入伊萊娜,她仍被攔在鐵絲網(wǎng)后,正跟一名不讓進去的下士爭執(zhí)。

特雷維茲(畫外音):下士!

下士:是,中尉。(他急忙走過來。)

特雷維茲(畫外音):把這些人帶走!

伊萊娜(喊畫面外的下士):那我呢,我怎么辦?(急不可耐地)先生,芳駕!先生,我跟您說!

下士(轉(zhuǎn)身望著她):等會兒,夫人,您不是看見了!

他又走開了,搖鏡頭,跟拍映現(xiàn)出呆站在行李堆旁的一批平民。

士兵:女士們,先生們,帶行李的人請把行李放到一起。謝謝!

下士:好,那么,獲準的家屬,你們可以過去。到上面那張桌子那兒接受檢查。(指著礦層入口處上方的那塊地方)

影片主題音樂重起。

半全景。平民們的行列循著大路向前走去,然后,開始攀登通向礦層的斜坡。除了幾個在前面歡蹦亂跳的孩子,氣氛是肅穆寧靜的。

仰拍,中景。一個穿著黑色大衣,戴著圓頂禮帽的男人站在路堤高處望著他們。

仰拍,中景。平民們走到斜坡高處。前景處一個婦女昂起頭來,辨認周圍環(huán)境。

仰拍,全景。推鏡頭逐漸映現(xiàn)出平民們看到的周圍環(huán)境:一片寬闊的空地上,士兵們來來往往,一些人在挖土,一些人推獨輪車,還有一些人在卸車。

登上斜坡高處的女人。

稍俯,全景。平民們到了路堤上。伊萊娜留在下面,獨自一人站在鐵絲網(wǎng)后。

全景。最后幾個平民也來到路堤上??ㄜ囃h方駛?cè)ァ?/p>

近景。戴禮帽的男人在平民們走過他面前時揚起帽子。一位士兵走到他身邊。音樂止。

士兵(看著平民們):母雞都不年輕啊?。ù鞫Y帽的人做了個贊同手勢)

半全景。遠處平民們靜靜地往前走。前景處,一排桌子橫過整個畫面。桌子旁站著士兵。推鏡頭。用于檢查身分證的桌子的近景。

近景。鏡頭從左向右移動,映現(xiàn)出分類擺在桌上的遺物:獎?wù)?、錢幣、筆記本、信、匣子、金屬杯、煙斗、錢包、鈕扣、軍用水壺、兵器、皮帶、徽章和各種套子等,這一切由于埋在土里而銹蝕斑斑滿是污跡,卻都細致地貼著標號。

隧道·外景·白天

全景。遠處,士兵們推著裝滿土和殘骸的獨輪車從隧道口出來。

仰拍,半全景。德拉布拉納和麥爾卡多從隧道上方的山丘上走下來。前景,一排光禿禿的樹干。

法戈(畫外音):往左一點兒,對!

半身鏡頭。法戈(背景)調(diào)整他的經(jīng)緯儀,于連在稍遠處扶著標桿。

格雷佐古爾入口處·外景·白天

半全景。一隊剛下卡車的士兵爬上通往路堤的斜坡。伊萊娜還在鐵絲網(wǎng)后面等待。

近景。一位中士與伊萊娜交談。

中士:這輛卡車可以把您送回去。

伊萊娜(斷然地):不,先生!你們不能這樣對待我,不行!我要求允許我……(想往前走,他攔住了她)放開我!先生,我這次旅行不是為了……(她打算沖過通道,他抓住她的手腕,她使勁地掙脫)我不許你碰我!

德拉布拉納:中士?。ㄌ乩拙S茲走到他身邊。中士急忙走過來。三個男人的全景)這位婦女出了什么事?

中士:沒有通行證,少校。

德拉布拉納:怎么樣?

中士:遣送回車站。

德拉布拉納(對特雷維茲):您有紙嗎?

特雷維茲在軍大衣里的衣袋里找,掏出一個筆記本,遞給他。

俯拍,全景。伊萊娜望著這一場景。

近景。前景處,伊萊娜背影,她看到德拉布拉納草就一張通行證。

眾人全景。他撕下那頁紙,望了伊萊娜一眼,將紙交給中士。

中士:這個……還得有鋼印。(德拉布拉納的目光使他立刻住嘴)不過……是,少?!热皇悄ň炊Y,走開)

伊萊娜的近景。士兵跑到她跟前。

俯拍,伊萊娜向德拉布拉納點頭致意,拿起這張紙。

全景。德拉布拉納向她行過軍禮,便與特雷維茲走了。中士讓伊萊娜向前走,然后招呼坐著的幾個人。

中士:好了,新兵娃子,動彈動彈,快點!

礦層·外景·白天

半身鏡頭,拉鏡頭,德拉布拉納和特雷維茲快步穿過礦層,快步邊走邊談。

特雷維茲:工兵干得不錯。已經(jīng)挖出四十多具尸體,并且都辨明了身份。

德拉布拉納:您有名單嗎?

特雷維茲:有,有。

德拉布拉納(十分挑剔地):把它們按單位分列出來,并通知在這里的家屬。

特雷維茲:已經(jīng)準備了,少校。所有人都得通過辦公室。

德拉布拉納(吹毛求疵地):好好查一下名字和姓。有些大姓用得廣!您明白,特雷維茲,對數(shù)字可不能馬虎!這是一個……是個道德問題。對,這是道德。

他們走近一個充當(dāng)辨明身分辦公室的木棚。他們走進去。一個士兵從里面出來,手持話筒。

士兵(喊道):古特萊爾!古特萊爾家屬請到辦公室來!

檢證桌·外景·白天

全景。伊萊娜提著行李走近這排桌子。鏡頭搖至正查看遺物的平民們,成半身鏡頭。阿麗絲在他們當(dāng)中。伊萊娜與她的目光相遇。

伊萊娜:??!你也在這兒?

阿麗絲和伊萊娜。

士兵(畫外音):喂,小姐,小姐?。òⅪ惤z轉(zhuǎn)過身,把手里的東西放下,朝兩個抬著裝滿沉重碎屑的木板的士兵走去。鏡頭搖向士兵)有一個工兵小子把我的帽子扔了!(她禮貌地揀了起來)您能給我戴到……頭上嗎?

阿麗絲(有點遲疑):這怎么說!

士兵(堅持地):來吧?。ㄋχ辙k,把帽子斜扣在他頭上)噢,不,別這樣!別鬧了?。ㄋ笮?,為他戴正帽子)

麥爾卡多和于連。

麥爾卡多(把草圖遞給于連):就這樣。

他走了。于連轉(zhuǎn)身看見了——

半身鏡頭。阿麗絲也轉(zhuǎn)身望著他。于連羞澀地向她招了一下手。阿麗絲朝他微笑。

近景。伊萊娜站在桌邊,審視著被遺物弄臟的白手套。戴禮帽的男人走近她,脫帽致意。

歐也尼:請原諒,(更湊近她身邊)請原諒。(掏出一張名片)夫人,請允許我自我介紹。歐也尼·迪拉杜瓦,專職調(diào)查和找尋。(把名片遞給她)我的事務(wù)所專門處理軍人失蹤事務(wù),我受權(quán)代理……

阿麗絲(畫外音):走開?。ㄟM入畫面,對伊萊娜)讓他走開,夫人,這是些賊!

歐也尼:不,可……請便。

阿麗絲(向他邁了一步,激烈地):好,好,我知道我說的是什么!我白白花了二十法郎!

伊萊娜把名片還給他,他也不再堅持。她向阿麗絲微微一笑,以示感謝,然后,拿起桌上的另一件遺物,仔細端詳……

偏僻的農(nóng)場·外景·白天

全景。貝蘭上尉的越南兵正在軍人墓地前的一塊方形廣場上值勤。他們用家鄉(xiāng)話交談。

半身鏡頭。貝蘭正與一個年輕農(nóng)婦交談。他們在農(nóng)場的院子里,可以看到卡車和守在墓旁的越南兵分隊。

農(nóng)婦:所有葬在這里的人都是咱們士兵。葬在羅貝爾路旁邊的大多是德國佬。

貝蘭(不知所措地):是啊,大多,是啊……

農(nóng)婦:……是的,或者是阿拉伯人,還有兩個比利時人。

貝蘭(發(fā)愁地):而且還有阿拉伯人,是啊。

農(nóng)婦:也就這些了,他們的軍官沒埋在這兒。

貝蘭:夫人,我找的,是您能肯定的一名法國士兵,是的,要絕對肯定的。并且是無名的。

農(nóng)婦:井旁邊的那個!一個手榴彈在這個不幸的人手里爆炸了……

貝蘭(感興趣地):是嗎?。ㄋ蚓呑呷?,搖鏡頭,跟拍)

農(nóng)婦:他叫莫尼埃,他是芒斯人。

貝蘭(停住腳步,窘迫地):要無名的,夫人,無名的!沒有姓名無法辨明身分的士兵!一個無名士兵!

鏡頭搖向左邊的建筑物,一名農(nóng)場雇工正在刷洗一匹耕馬。

農(nóng)婦(天真地):無名的?我們多少都認識。

貝蘭(失去耐心):可是,夫人,我們的記錄標明三個無法辨明身分的尸體!他們肯定埋在某個地方!

農(nóng)婦(思索著):等等。(她轉(zhuǎn)過身,用非常不準確的德語問雇工)你還記得嗎,三個沒名沒姓的?

漢斯(近景。用德語):對,有一個是飛行員,美國人。

農(nóng)婦(兩人半身鏡頭):對,一個美國人,燒死在自己的飛機里。

貝蘭(惱火地):不,夫人,不!一個美國人,我管不著他!噢,我畢竟管得著,可……

農(nóng)婦:他們是兩個人,在天上燒死的。有個人落在沙爾曼森林里。

貝蘭(泄氣地):是啊,總之,您不了解……

農(nóng)婦(聳聳肩):是啊,這是收獲期間發(fā)生的事。我當(dāng)時在地里。

貝蘭(平靜下來):是啊,是啊,我明白,我明白。(審慎地,指著漢斯)那么,他,是個……他是俘虜嗎?

農(nóng)婦(含糊其辭):不,不,現(xiàn)在不再是了,……不過,他在這里挺愉快的,那就……(指指畫外的越南兵)那他們呢,那些人是誰?

貝蘭(同情地):他們,是越南兵。不過他們?nèi)撕芎谩绕涫悄切€子……

[第三本完]

檢證桌·外景·白天

與隧道相關(guān)的音樂伴奏緩緩響起。

近景。勒貝格夫婦和他們的小女兒站在桌子側(cè)角旁,面對負責(zé)登記的士官。

勒貝格大叔(把手里拿著的金屬杯放下):在這兒,這是我侄子!

勒貝格太太(她抓起杯子,讓士官看):肯定,您看,這就是我侄子的杯子。他給我寫信時說過它……(特近景。伊萊娜看著這個場面。畫外音)“因為我們現(xiàn)在平安無事,我就把一支雛菊刻在我的金屬杯底上?!?/p>

士官(他們的近景):哪個團隊的?

大叔:第二輕騎兵團。

士官:第二輕騎兵團,這里有好幾個人是第二輕騎兵團的。(查閱自己的登記簿。伊萊娜繼續(xù)查看遺物。畫外音)勒貝格、勒貝格、勒貝格……沒有勒貝格!這兒有一個沒名沒姓的……

勒貝格太太(畫外音):沒名沒姓?。ㄧR頭搖下,映入她)那可能就是他!而且,您認識他的未婚妻,就是他經(jīng)常帶到我們家來的女孩子,(伊萊娜離開桌旁)她叫“雛菊”。也許就因為這個緣故,他在這兒刻了它?。ㄋ闷鸨幼屓丝矗?/p>

士官(將信將疑):那好,成了?。闷鹉莻€物件)紅標簽,你們挺走運。

勒貝格太太(開懷大笑):啊,是嗎?

士官:紅色標簽,在一具殘骸上找到的東西就貼它。

大叔(特寫鏡頭):一具殘???

士官(畫外):一具尸體?;蛘哒f剩下——一具殘?。?/p>

勒貝格太太(近景,失去笑意):你們不讓我們看看嗎?

士官:噢,還得去認?。ㄕ嫣亟埃﹦e害伯。他們都入土啦。動晃不了!就像藏在酒窖深處的酒一樣新鮮。(勒貝格太太極為驚訝地搖搖頭)只能讓他們埋在里面,因為在外面遇到空氣、陽光……別動。

聲音(畫外音):勒特魯阿萊克家的!

全景。一個老婦人在一堆鞋子和鋼盔中翻來翻去,她挺直腰板向景深處的木棚走去。

士官(畫外音):勒弗布爾!勒弗布爾?。ㄊ抗俚慕?,一名士兵向他跑來)你不敬禮嗎?(士兵敬禮)你帶這些人去參觀。十四號。(士兵敬禮,服從命令)

勒貝格太太:那小妞兒呢?

大叔(特寫鏡頭):不,小妞兒不能去,不能去!

隧道·外景和內(nèi)景·白天

半全景。鏡頭平移,跟拍領(lǐng)著勒貝格夫婦的士兵。

他們走在鐵路上,走過伊萊娜面前,伊萊娜走近站在一個大桶旁的阿麗絲。

全景。拉鏡頭,他們進入隧道。勒弗布爾走在前面,舉著燈。

大叔:我跟他說過……

勒弗布爾:什么?

大叔:我跟我侄子說過,打仗,可別去!

勒弗布爾(順從地):唉,人們沒有征求您的意見。

大叔:我知道。我打了十六個月的仗。(勒弗布爾吃驚地轉(zhuǎn)過頭來)是的。十六個月,然后就溜了!

勒貝格太太(走到他們身邊):你住嘴吧!

兩個男人的近景(背影)。

勒弗布爾(詫異地):溜了?

大叔(洋洋得意):對,溜了,老朋友,就這么回事!這讓你吃了一驚?

中景:鏡頭慢慢搖過燈光微弱的坑道。三個人走到坑道深處。

半身鏡頭,隧道。響起不祥的斷裂聲。音樂止。

勒貝格太太(畫外音):這是什么?

勒弗布爾(三人中景):這是說,這個隧道不太結(jié)實。

勒貝格太太(不安地):是嗎?那么,也許最好應(yīng)當(dāng)……

勒弗布爾(從容不迫地):不,不,也就是那里……(他用燈照照畫面外)

勒貝格太太(不太放心):算了,還是別走太遠了!

他們朝前走,成近景。勒弗布爾用燈照亮棺材的號碼。

勒弗布爾:十四號?

勒貝格太太:是。

位于左側(cè)的勒弗布爾打開棺材蓋,把燈放低,照亮畫外的尸體。

勒貝格太太(激動地):天哪,他多瘦??!

勒弗布爾:這就是您的親戚?

大叔(走近些,也很激動):是的……(彎下腰)老天爺,這把胡子可讓他模樣都變了!

勒弗布爾:毛發(fā)和指甲好像死后還接著長。

大叔:是的,好像是的。

勒貝格太太:為什么他沒穿軍服?

勒弗布爾:救護車廂。他準是在睡覺……(他的聲音漸弱)我想我得轉(zhuǎn)……(他昏倒在地)

大叔(急忙去抉他):得,扶他站起來。(勒貝格太太接過燈)來,站起來,孩子!

礦層·外景·白天

仰拍,特近景。手持話筒的士兵繼續(xù)在木棚門口喊人。

士兵:德瑪爾希。有沒有德瑪爾希?

半身鏡頭。阿麗絲和伊萊娜參加尋找。阿麗絲用漏斗篩選,伊萊娜跪在桶邊沖洗污泥濁水里找到的物件。

伊萊娜:應(yīng)該換水了。

阿麗絲(她走近些,看著那位士官):我的未婚夫夏爾有點兒像他,像那個下士。

伊萊娜(她向后瞥了一眼):身材挺好。

阿麗絲:尤其是風(fēng)度。他也總是這樣站得筆直。我以前是個藥劑師。后來,就在我父母的鋪子里賣藥……來吧,咱們得把它倒了。(她們提起木桶)

伊萊娜(對小姑娘說):當(dāng)心,小寶貝。(她們把臟水倒進排水溝)

阿麗絲:我們到泉水那兒打一桶水。

伊萊娜(發(fā)現(xiàn)了什么東西,就把手伸進水桶,然后擦干揀出來的東西):這好像是……這是一枚馬克。

阿麗絲(驚訝地):就是說,這輛火車上有德國人?

伊萊娜:不一定。(她們抬起水桶,走出畫面)

全景。從隧道里出來吃飯的兩名士兵叫住她們。

士兵:有人請你們吃飯嗎?

阿麗絲(畫外音):菜譜是什么?

鏡頭向右搖,映出往桶里裝水的兩個婦人。

士兵(超過她們):如果不是菜豆羊肉,就是羊肉菜豆。

阿麗絲(對露出一臉苦相的伊萊娜說):您從來不吃?

伊萊娜(避而不答):我想還是一個蘋果什么的好。

阿麗絲:應(yīng)該吃熱的!要知道,沒人看您!

她們抬起水桶。搖鏡頭,映出夾著畫夾匆匆走來的于連。

于連:等等!讓我來?。ㄗ叩桨Ⅺ惤z跟前)

阿麗絲:不,去換夫人吧。我習(xí)慣了。

伊萊娜感激地直起腰板,擦擦手,阿麗絲和于連走出畫面。一個中士進入畫面。鏡頭搖向隧道入口處,勒貝格夫婦從里面走出來,勒貝格大叔抱著那個士兵。

中士:那么,勒弗布爾呢?這是什么活兒?

大叔扶著士兵站住。

勒貝格太太(把燈遞給中土):他是好心腸。他帶我們?nèi)タ粗蹲樱约簠s激動萬分。

響起開飯?zhí)柭暋?/p>

營地伙房·外景·白天

半身鏡頭。炊事班長在冒著熱氣的飯鍋旁敲一個飯盒。

炊事班長:吃飯了,媽的!

全景。士兵和平民百姓向木棚旁的臨時食堂走去。

木棚·內(nèi)景·白天

特近景。隔窗看到的礦床。伊萊娜的身影顯現(xiàn)在遠處。

德拉布拉納(畫外音):你沒去過非洲吧,特雷維茲?(拉鏡頭,成半身鏡頭,他正站在窗前隔著窗玻璃看遠處的伊萊娜)隨時可以遇見獸群,草隨長隨吃,到處是狒狒。沒什么真正美的東西??赏蝗?,出現(xiàn)一頭迷途的羚羊,無與倫比?。ò涯抗鈴拇皯粢崎_,浮想聯(lián)翩)所有的羚羊都楚楚動人。(向房屋深處走去,從坐在辦公桌前的傳令兵面前走過。對傳令兵)你知道為什么?因為它們膽怯。(戴上軍帽,拿起馬鞭和手套。自言自語)而且,沒錯,因為世界張開了血盆大口?。ㄋ叱鋈ィ乩拙S茲緊隨其后)

營地伙房·外景·白天

俯拍,全景。一群車民百姓坐在草地上吃飯。在他們中間,勒貝格一家正與歐也尼交談,他要了一些飲料。

歐也尼(對勒貝格太太):你們就有權(quán)免費托運尸體。

勒貝格太太(頗感興趣):完全免費?

一位士兵把杯子遞給大叔,讓他盛食物。

歐也尼:完全免費。七月三十一日財政法第一百零六條。

勒貝格太太:那該怎么做呢?

歐也尼:交給我辦。我給你們寫一份材料,就交一點兒錢,我負責(zé)一切手續(xù)。(德拉布拉納從遠處走過來)

勒貝格太太(對大叔):你看呢,?。?/p>

大叔(粗暴地):我們需要人幫著運走侄子!

鏡頭向右搖,映出德拉布拉納,一位士官陪著他。他沖阿麗絲喊著。

德拉布拉納:反正,這比在瓦朗蒂納太太家干活兒強!

阿麗絲:看看吧。

他繼續(xù)往前走。他們走到一隊士兵附近。

士官:立正!

德拉布拉納:稍息。下面情況怎么樣?

一位士兵(靦腆地):少校,流得厲害,不過還行。

德拉布拉納:水?有滲漏?

士兵:土也往下流。有時候,一片一片地往下落。

德拉布拉納:好吧。(對士官)我去看看。

他繼續(xù)往前走,隊伍解散。鏡頭反搖,跟拍他。

麥爾卡多(畫外音,抱怨地):噢,不!噢……(德拉布拉納走到圍著阿麗絲的一群人旁邊,停下腳步,于連和麥爾卡多要他們作證)她不愿意到我的瓦蘭工作室!

阿麗絲(生氣地):我不是這么說的!

麥爾卡多(露出寬慰的神情):是嗎?

阿麗絲:我說的是我既不想到您的瓦蘭工作室……(德拉布拉納轉(zhuǎn)過身……半全景。伊萊娜還是孤零零地站在一邊。畫外音)也不想到任何其他地方去做模特兒?。òⅪ惤z等人的半身鏡頭)這就是我所說的!

德拉布拉納(做了個手勢):傳令兵!過來。

麥爾卡多(略有醉意):這有多遺憾哪!我敢肯定您的肩膀無與倫比!

阿麗絲:是啊,是啊……

她的話音消失了,鏡頭搖向跑來的傳令兵。

德拉布拉納:在我辦公室里,右面的抽屜有一個盤子、一個金屬杯和餐具。你給我拿來。

傳令兵走了,德拉布拉納轉(zhuǎn)身向人群走去,麥爾卡多繼續(xù)戲弄阿麗絲。

麥爾卡多:唔,我想到,所有的小伙子都把他們的一部分血肉交給了共和國,您就不能為共和國展現(xiàn)兩三小時您那年輕的胸脯嗎?(眾人哄笑)

阿麗絲(臉色通紅):我不許您這么講話!

麥爾卡多:唔,可是,我付一百個蘇。

全景。傳令兵跑回德拉布拉納身邊,手里拿著餐具。

阿麗絲(畫外音):您自己留著吧!

麥爾卡多(畫外音):留著吮奶頭?。ê逄么笮Γ?/p>

阿麗絲(慍怒地):哼!

德拉布拉納接過傳令兵遞過來的餐具,走出畫面。

近景。廚師(背影)已經(jīng)分完食物。德拉布拉納走過來。

廚師:少校,我這里沒什么可吃的了。

德拉布拉納(把盤子遞給他):來一塊……不要太肥。(一個士兵往他的杯子里斟酒。)謝謝。

推鏡頭,他從士兵中間穿過。他走到傳令兵跟前。

德拉布拉納:給那位夫人……

他指著遠處的伊萊娜。傳令兵奉命前往。德拉布拉納轉(zhuǎn)回身,猶豫片刻,向那邊張望。

半身鏡頭。伊萊娜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一件東西。推鏡頭,成近景,傳令兵走近她。

傳令兵:夫人,這是少校給您的。

伊萊娜吃驚地轉(zhuǎn)身望著他,怯生生地接過盤子和杯子,并向畫面外的德拉布拉納投去感謝的目光……

大特寫。盤子里的羊肉塊泡在菜豆里。

德拉布拉納:他轉(zhuǎn)身朝麥爾卡多周圍那群人走去。麥爾卡多還在哪兒胡言亂語……

隧道·外景·白天

俯拍,全景。從山丘上看下去。一隊士兵從隧道里出來。音樂重起。

全景。泥土滿身的士兵精疲力盡地走了出來。士兵甲摘下頭盔,跪到水溝前洗手……

音樂止。

格雷佐古爾·遺物桌·外景·白天

中景。伊萊娜用過餐。她放下盤子,擦手。推鏡頭,德拉布拉納從遠處走來。她發(fā)現(xiàn)他的時候,一位士兵叫住了他,后面跟著法戈。

士兵:少校?。ㄏ蛩炊Y)請您到隧道里去一趟。

德拉布拉納回禮,他看了伊萊娜一眼,跟著士兵走了。

德拉布拉納:法戈先生,請!

法戈跑著追上他們。德拉布拉納向伊萊娜投去最后一道目光。一位士兵走過來遞給他一個頭盔,他脫下軍帽,戴上頭盔。

麥爾卡多(畫外音,他唱起了《至福極樂》):噢,女人,當(dāng)你秀發(fā)披肩……(半身鏡頭,伊萊娜略顯不安地看著德拉布拉納向隧道走去)

近景。麥爾卡多坐在那兒倚著畫夾子作畫。正在休息的士兵圍著他。

麥爾卡多(唱):讓我當(dāng)一把梳子/用我的指尖……

半身鏡頭。鏡頭平移,跟拍阿麗絲,于連邊走邊讓她看自己的畫作。

麥爾卡多(唱,畫外音):把你的云鬢舒展……

阿麗絲和于連走到伊萊娜身邊,她正用少校的杯子喝水。

阿麗絲(像要說“不必拘束”似的):喂!

伊萊娜(嫣然一笑,仿佛略表歉意):這是少校的杯子。

阿麗絲(走近伊萊娜,鏡頭成特近景):我知道。我們那兒也有他的一個一模一樣的杯子,上面刻著“D”。(走到桌子的另一邊,于連正站在那兒)他們家都是醫(yī)生,有錢。他有兩個外甥陣亡了。一個死在潛水艇里,一個死在埃納省的貴婦路上。(她拿起一件遺物,放下它,又拿起另一件遺物,擦起來)下面有個名字……好像是戈薩德。

漸弱的歌聲又漸漸響亮。

麥爾卡多(唱,畫外音):女人,女人……

阿麗絲(喊):戈薩德?有戈薩德家的人嗎?

隧道·內(nèi)景·白天

近景。拉鏡頭,德拉布拉納、法戈和舉著礦燈的士兵往前走。

士兵:最麻煩的是,這趟車什么都有。運部隊,運衛(wèi)生人員,有炮兵彈藥車、雷管和火箭,甚至毒氣!

法戈:根據(jù)我所能核實的,這趟列車是在維茲葉車站編組的。美國人要推進攻勢,什么都聽不進去,簡直是場狩獵。他們把車廂掛到一節(jié)炮彈車上。我們掛上一節(jié)救護車廂,就這么一齊出發(fā)了。真倒霉,德國佬在隧道里理了地雷……瞧,就在這兒!

近景。他們向前走,背影,走到裹在防雨布里的尸體旁。

德拉布拉納:為什么挖出來的尸體沒有全放到棺材里?(三人站住)

士兵:因為到吃飯時間了,少校。(轉(zhuǎn)身指著另一邊)從這個地方起開始朽爛了。

德拉布拉納(提高嗓門):可我說過把這些都支起來!

士兵:木材呢?少校。

德拉布拉納(惱火地):什么木材?

士兵:商人把木材賣給蘇瓦松的一個承包商了,他付雙倍的錢!

德拉布拉納:噢,天哪?。ǔ槌楸亲樱┻@是不是有乙醚味兒?

士兵:是,救護車廂往前溜了一段。有些瓶子碎了。

德拉布拉納(繼續(xù)向前走):你記住,回頭把那木材商的名字告訴我,嗯?

雙人中景。他們到了一個破損的車廂附近。

法戈:如果車廂頂部經(jīng)得住,我們就能夠看清楚更遠處有多少損失。(他爬上車廂,另兩個人也尾隨其后)

遺物桌·外景·白天

近景。麥爾卡多和士兵們還在唱著《至福極樂》。

巨大的爆炸聲響打斷了歌聲。眾人皆驚。

半身鏡頭。伊萊娜驚跳起來,立即轉(zhuǎn)身望著隧道。阿麗絲和于連驚呆了。景深處,士兵們驚慌地站起來。一組轉(zhuǎn)瞬即逝的鏡頭,表現(xiàn)出一片慌亂的場面。

士兵的全景。

聲音:拉警報!

聲音:第二工兵連!

路堤·外景·白天

全景。特雷維茲帶領(lǐng)士兵趕到隧道上面的路堤高處。推鏡頭,跟拍,他們沖向隧道。第二次爆炸聲較為沉悶,他們立即止步。特雷維茲又爬上路堤,特寫鏡頭。

特雷維茲(高喊):任何人不許進隧道!

他又跑下去,這時,來到路堤高處的平民被士兵攔住了。阿麗絲和于連進入畫面。

一中士:跟我來四個人!

三名士兵跑過去,于連推開阿麗絲,跟上他們。伊萊娜也趕來了。

半全景。士兵們朝冒著濃煙的隧道跑去。

聲音:快點兒,快!

隧道·外景·白天

半身鏡頭。一個人從隧道里跌跌撞撞地走出來,濃煙嗆得他喘不過氣。

近景。這個人的背影,他向穿透煙霧的光亮處走去。

特雷維茲(畫外):下士?。ń埃┳尨蠹铱禳c!

他到了隧道入口,兩名士兵追上他,朝那個東倒西歪的人跑去。他倒在他們的懷里。我們認出他就是同德拉布拉納和法戈在一起的那名士兵。

特雷維茲:就你一個人?

于連(近景,驚慌地):還有鐵路上的那個人呢!

特雷維茲的近景。他轉(zhuǎn)身望著隧道,這時,士兵被人架走了。

特雷維茲:去幫少校?。ㄏ蚣苤ǜ陱乃淼览锍鰜淼牡吕祭{奔過去)擔(dān)架,擔(dān)架!

一些士兵趕來幫忙,勒貝格大叔借著混亂走進了隧道。

德拉布拉納:輕點兒。當(dāng)心,放這兒……放這兒。(擔(dān)架到了)

特雷維茲:趕快把他放上擔(dān)架!

仰拍,半全景。從隧道這邊可以看見伊萊娜和阿麗絲正在注視這邊發(fā)生的事。她們身后面,士兵們正在攔阻老百姓。

德拉布拉納(畫外音):輕點兒……(近景。他挺起腰板)兩個人戴上防毒面具!給我攔住從我前面跑過去的那個瘋子?。ㄗ?)(于連驚惶不安。兩名士兵戴上防毒面具)

德拉布拉納幫著士兵抬法戈。

特雷維茲:把他放到擔(dān)架上。

搖鏡頭,他們把法戈平放在歐也尼身旁的擔(dān)架上。

德拉布拉納(發(fā)現(xiàn)了他):哼,迪拉杜瓦,這時候沒你的事!

歐也尼:可是我當(dāng)過擔(dān)架兵,少校。我有用處。

德拉布拉納:那好,去吧。(走出畫面)

歐也尼(十分麻俐,對眾人):盡量把急救物品都拿來?。ㄒ寥R娜在路堤高處:她朝正往上走的德拉布拉納邁了一步。畫外音)包扎!(歐也尼的中景)碘酒?。ò肷礴R頭。兩名士兵把喘不過氣的勒貝格帶了回來。畫外音)舊紗布團!把你們能找到的所有東西都拿來!

近景。歐也尼彎下身子扶住喘不過氣來的法戈。

歐也尼(很在行地):呼吸……輕輕地,深呼吸。(法戈發(fā)出了呻吟聲)

俯拍,近景。德拉布拉納爬上通向路堤的斜坡,伊萊娜站在那里(背影)。走到高坡上,他停住片刻,好像要與伊萊娜說話,然后一言不發(fā)地從她身旁走過。她目送他走遠,顯得很激動。

木棚·內(nèi)景·白天

全景。德拉布拉納站在右邊景深處擦手,他向站在左邊的特雷維茲作指示。前景處是一張放著文件的長桌。

德拉布拉納:派一隊人盡量把尸體收回來。讓他們都帶上面具,可能會有毒氣泄漏。

特雷維茲:那老百姓呢?

德拉布拉納(向窗戶走去,惱火地):讓他們回家,老百姓,老百姓跟我們亂攪!把工地關(guān)閉,就這樣辦?。ㄈ啊拇皯艨催^去,老百姓,伊萊娜在他們中間。德拉布拉納又改變了主意)還是……告訴他們……今天晚上要進行加固……以后的事明天再說。

特雷維茲出去執(zhí)行命令。搖鏡頭,跟拍他的背影。他爬上一輛獨輪車,老百姓紛紛走近。

特雷維茲:女士們,先生們,請聽我說!請聽我說,由于發(fā)生了事故,你們知道,我們不得不暫時關(guān)閉工地。(抗議聲)工兵要進行必要的加固檢查。因此,從明天起……(一個老婦人走近他)

半身鏡頭。特雷維茲正面。老婦人想讓他注意到自己。

一男子(畫外音):怎么明天?我們是有工作的!

老百姓的全景。

勒貝格太太(站在前排):那我侄子呢?既然我們已經(jīng)找到他了,就不能讓他留在這個洞里!皮埃爾·勒貝格,十四號,紅標簽!

老婦人拉住特雷維茲的上衣。特雷維茲的半身鏡頭,她遞給他一件東西。

老婦:他的手表……(她拉住他的上衣)

特雷維茲(生氣地):有完沒完!

老婦:可我想起來了。雷奧·古維爾,這是他的手表,我認出來了!

特雷維茲(發(fā)火了):可是……您甚至還不能肯定……

老婦人(語氣堅決):我能肯定!古維爾,雷奧,1896年7月6日生于厄爾省厄爾維勒市。應(yīng)該記下來!

她終于把他從車架上拉下來。搖鏡頭,這時,德拉布拉納從辦公室走出來。

德拉布拉納(威嚴地):女士們,先生們,想回去的人乘火車回去,想留下來的人可以去兩公里外的瓦蘭工場留宿。這是個臨時旅店,就這樣!

他回到辦公室。阿麗絲和于連從左側(cè)走過來。

阿麗絲:那我呢?你們得把我送回瓦朗蒂納家吧?

特雷維茲:很遺憾,阿麗絲小姐,您都看見了……(他去追上德拉布拉納)

阿麗絲(不知所措地):可是,我該怎么辦?

于連:有我,我?guī)厝?,如果我能找到一輛自行車,我就帶您回去。

伊萊娜(走過來,擔(dān)心地問阿麗絲):瓦蘭工場,可您認為那兒有真正的臥室嗎?我是說有單間臥室嗎?

瓦蘭工場·內(nèi)景·夜

俯拍大全景。擺滿機器的大廳,一片漆黑。旅店主人伊薩克和隨后的德拉布拉納、伊萊娜和帶著兩個孩子的女人在一起。

伊薩克:按這個價錢,我當(dāng)然不給您酒喝。

姑娘:這個工場生產(chǎn)什么?

德拉布拉納:金屬架,鑄造件,機床……

伊薩克:不錯!啊,瓦蘭!這是這兒的一個家族,一直在這兒!

德拉布拉納:可是戰(zhàn)前他們把一部分家產(chǎn)轉(zhuǎn)讓給舒克爾和德·古蒂爾集團。

全景。他們繼續(xù)向前走著。

伊萊娜:是嗎?

德拉布拉納:您不知道?

伊萊娜(挖苦地):在古蒂爾家可沒人在女人面前談買賣。對我們的小腦袋來說,太復(fù)雜了。

太太們的宿舍·內(nèi)景·夜

俯拍,全景。大家走上樓梯,樓梯通向布置成宿舍的地方。鏡頭向上搖。鐵絲上掛著的窗簾把空間隔成一個個小房間,中間通道把它們分成兩排。

伊薩克:這就是太太們睡覺的地方。(燈光微弱)唔,這是發(fā)電機……我來照看爐子,你們什么都甭動。

全景。伊薩克走進右面一個小房間,把伊萊娜的行李放下。伊萊娜走進房間,跟在后面的德拉布拉納把另一件行李放下。

德拉布拉納(安慰的語氣):這不太舒適,不過……湊合幾個小時。

伊萊娜(嫣然一笑):我知道。謝謝。(他向后退了一步)

德拉布拉納(半身鏡頭。他站在小房間門口,有點尬尷):我得去打個電話,不過,然后,您是否愿意接受一個討厭單獨就餐的男子的邀請?

近景。伊萊娜(側(cè)影)轉(zhuǎn)過頭去,不知道如何婉拒這一邀請。

德拉布拉納:請原諒,我明白。不,不……累了。

伊萊娜(喘了口氣):是的。(他窘迫地離開了)

伊萊娜的小房間·內(nèi)景·夜

近景。伊萊娜獨自一人坐在床上。

俯拍中景。一個小姑娘出現(xiàn)在布簾開口處。

小姑娘:您需要我?guī)兔幔?/p>

伊萊娜(近景。感到意外,直起身子):噢,不,你真客氣。(她微笑了)我自己收拾。

小姑娘(近景):您有兩張床?

俯拍:伊萊娜繼續(xù)安頓。小姑娘俯身看看洗漱用品。

伊萊娜:你想要些什么?

小姑娘:神甫先生派我告訴大家他明天九點在尼芒什做彌撒。

伊萊娜(畫外音):謝謝?。ㄐ」媚飫傄撸寥R娜叫住了她)你知道哪兒有電話嗎?這里好像有一個?

小姑娘:一個什么?

伊萊娜(近景):沒什么。

[第四本完]

電話間/餐廳/瓦蘭工場·內(nèi)景·夜

全景。德拉布拉納在打電話。這是掛在墻上的那種電話。推鏡頭成近景。

德拉布拉納:夏爾丹,對!工兵少校夏爾丹,對。好,我等著。(鏡頭搖向餐廳,俯拍。畫外音)我等您回話。

大廳舞臺上擺著幾個長桌,幾位客人正在用餐。

女人聲:這是一碼事!您跟我說什么呢!

近景。歐也尼·迪拉杜瓦和古特萊爾一家人坐在桌前。

歐也尼(對拿來帳單的伊薩克太太):我來付酒錢。(古特萊爾太太對她丈夫示意)

古特萊爾我:來,我來?。ㄋ麚屵^帳單)

歐也尼(任他付帳):我們還會見面的。

近景。在另一張桌子上用餐的三個演員:女歌唱家科拉·瑪貝爾和兩個為她伴奏的人,雷奧和波珊。他們正在爭論。

科拉(嘴里鼓鼓塞塞):畢竟是我唱的!

雷奧:是的,可是我們拉的琴!

科拉:也許是,可是我唱的!

波珊:反正有兩個多余的音符。

大廳,俯拍。

伊萊娜(對走過她身邊的伊薩克):我可以打電話嗎?

伊薩克(指指樓梯):在上面,夫人。

伊萊娜走向樓梯,推鏡頭跟拍。當(dāng)?shù)刈叩綐翘菘跁r,鏡頭搖向等在電話機旁的德拉布拉納,電話鈴響了。

德拉布拉納(摘下耳機):喂,夏爾丹?好吧,你去把他給我找來?。ㄒ寥R娜出現(xiàn)在樓梯上。他有些發(fā)火)你說五分鐘,可已經(jīng)過去十分鐘了!我不是讓你給我找福煦元帥,而是一個普通的工兵少校?。ń?。他平靜下來)那就找著他,讓他找我。我等著。

他看見畫外的伊萊娜,吃了一驚。

伊萊娜(半身鏡頭。她已走到樓梯高處):我能打嗎?不會很長。

德拉布拉納(背影):嗯,就是說,我在等……(閃開)不,不,對不起,請,您打吧。

他給她讓開路,審慎地走下幾級臺階。

伊萊娜(拿著電話):請接麥尼爾47號。(仰拍,近景。德拉布拉納轉(zhuǎn)身望著伊萊娜。畫外音)謝謝。

伊萊娜掛上電話。

近景。歐也尼和古特萊爾一家離開大廳(鏡頭平移)

歐也尼:七月三十一日財政法,第一百零六款:尸體將自1920年12月1日起移出。不到一個月啦。

古特萊爾太太:可從這兒怎么辦呢,先生?

歐也尼:噢,我全盤負責(zé),我一切都包了。只要文件一到手,我就全負責(zé)了。(摘下帽子)我全包了。

歐也尼走了。古特萊爾夫婦走出畫面。鏡頭對著阿麗絲,于連扶著一輛自行車陪著她。他們喊叫著。鏡頭隨著他們搖向樓梯口,德拉布拉納還在那里等電話。

阿麗絲(背影):少校,請問麥爾卡多的工作室在哪兒?

德拉布拉納:我還以為您拒絕去呢,是吧?(電話鈴響了)

阿麗絲(指指于連):這是為他找工作。他要去搞雕塑。

伊萊娜(畫外音):喂,是鮑尼嗎?

德拉布拉納:從這兒走去向右拐。

伊萊娜(畫外音):我沒明白您的話。什么?

阿麗絲:謝謝。(她走了。德拉布拉納轉(zhuǎn)過身)

伊萊娜(畫外音):根本不是!我在瓦蘭工場?。ǜ┡娜?。德拉布拉納站在樓梯上,充滿好奇和嫉妒,又顯得十分謹鎮(zhèn))對!完全是偶然的。不,我還不知道。對,當(dāng)然,盡早。(他走上幾級樓梯)我向你發(fā)誓,鮑尼,我說的是真心話,對我也是,這種處境真讓人受不了!不過,我想還是用一定方式結(jié)束這種不確定的狀況。這種含含糊糊的事,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可你了解我,鮑尼,你知道我的感情……

德拉布拉納按捺不住,一步躥到她面前。

俯拍,伊萊娜。他簡直是從她手里奪過電話。推鏡頭成二人半身鏡頭。他掛上電話。

德拉布拉納(失去了控制):優(yōu)先權(quán)!我在等一個電話……我對這條線路有優(yōu)先權(quán)。

伊萊娜(嚇了一跳。既驚愕又氣憤):可是,您是瘋子?可是,您是個瘋子!

德拉布拉納:軍事征用,夫人。

她沒有答話,離開電話機。下樓梯之前,她轉(zhuǎn)身驚訝地望著他。他也突然轉(zhuǎn)身,對自己的舉止感到吃驚。她匆匆走下樓梯,他極力平靜下來。電話鈴響了,他猛地抓起聽筒。

德拉布拉納(控制住自己):喂。對不起……可我根本不知道您跟我說的是哪位夫人……就是這兒,對,接過來!夏爾丹?可不算早了。(他呼吸急促)聽我說,我明天上午需要大批材料。也許今晚就要。(惱火起來)問美國人要,下邊也死了他們的人!

麥爾卡多的工作室·內(nèi)景·夜

近景:鏡頭橫移,慢慢移過沿著通向工作室的過道上排列的士兵水泥石料塑像。阿麗絲在陰暗處低語。

阿麗絲(畫外音):別這樣……談?wù)勗挷桓脝帷也辉敢狻?/p>

寬大的工作室里擺滿了蒙著白布和沒有蒙白布的雕塑……在左邊的一個長沙發(fā)椅上,阿麗絲和于連摟抱在一起。

阿麗絲:不,我不愿意。

于連:可這里沒人!

阿麗絲:不,我不愿意。我跟你說過,我不是自由的。(近景,于連打算按倒阿麗絲)放開我,不,放開我!

于連:可是,你為什么吻我?

拉鏡頭,成半身鏡頭。

阿麗絲:那是你……(他撩起她的裙子)不,住手?。ㄋ龗暝┌?,我要喊了!我發(fā)誓要喊了?。ㄋ噲D分開她的雙腿)?。∧惆盐遗哿?!

于連(放開她,狂怒氣憤):你滾吧!去找你的死尸吧!(站起來,走出畫面)

阿麗絲(氣憤地站起來):哼,你不害臊!

于連(返回來):不害臊!像他那樣的我見過成千上萬!成千上萬,我讓他們所有的人倒霉吧,因為我在這兒!

俯拍,全景。阿麗絲沖向出口,又回來從于連面前拿起大衣,跑了出去。

伊萊娜的小屋·內(nèi)景·夜

中景。伊萊娜松開長發(fā),合衣而臥,把大衣當(dāng)做被子蓋在身上。

阿麗絲(畫外音):我能進來嗎?請問,我能進來嗎,夫人?

伊萊娜起身,走向門口的布簾,成近景。

伊萊娜(拉開布簾):出了什么事?(阿麗絲驚魂未定地出現(xiàn)在布簾后……伊萊娜朝那張空床看了一眼)也許我們可以合用這個房間……

阿麗絲(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我正想問您呢。

麥爾卡多的工作室·外景·夜

全景。德拉布拉納從通向麥爾卡多工作室前面的小院的大門走出來。他仰望天空,然后,沿著工作室的窗戶向前走去。鏡頭橫移,跟拍,出來賞月的麥爾卡多進入畫面。

麥爾卡多:月圓時,秋夜如同夏夜,不眠之夜。我請你喝一杯?(二人向工作室走去)

麥爾卡多工作室·內(nèi)景·夜

半身鏡頭。德拉布拉納站在右邊對著酒瓶喝酒。麥爾卡多坐在畫面左邊,醉醺醺地,興沖沖地繼續(xù)高談闊論。

麥爾卡多:這是發(fā)情的尾聲。戰(zhàn)爭之后的偉大吻別?。ǖ吕祭{把酒瓶還給他,向工作室深處走去,緊張地)所有這些長著十只又角的老畜生都春心萌動……小兵崽子也一樣。他以為他一個人和阿麗絲在一起。他試過了,可……(鏡頭搖向德拉布拉納,他掀開蒙著胸像的布)……感情驅(qū)走了生機!他請求她的允許,傻瓜?。ㄋD(zhuǎn)向德拉布拉納。)你呢,少校,您的事如何?

德拉布拉納(走回來):我的事?

麥爾卡多:算了,朋友,算了?。ǖ吕祭{心不在焉地摸著一個士兵的頭像)觀察大千世界是我的職業(yè)。我有眼睛,勞作的工具?。ǖ吕祭{靠在雕像上,陷入深思。)那是對眼睛和彼此傳情的目光……頗感興趣的眼睛……心有靈犀一點通。愛情在目光中遨游,親愛的。對善于觀察的人來說,一目了然(德拉布拉納瞥了他一眼)在作品和酷愛作品的人之間,在狗和它的主人之間,在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之間……(又瞥了他一眼)在你和她之間,沒有平衡器。

德拉布拉納(心情沉重):到我這把年紀,這不可能吧?在幾個小時之間就……

麥爾卡多:“圓月當(dāng)空,人間大同?!?/p>

德拉布拉納(直起腰板):我真蠢!那電話是瞎編出來的?。ㄋ届o下來,坐到麥爾卡多身邊)她跟一個人說話。我忍受不了。(鏡頭前移,對著他們成近景)“對,鮑尼,當(dāng)然了,鮑尼”……我都要氣炸了。

麥爾卡多:你準是愛假裝吃素的人,對不對?(德拉布拉納微微一笑)后談感情!后談!應(yīng)當(dāng)先行動后分析。行動,砰!

德拉布拉納(又拿起酒瓶):你只是個小兵哇,麥爾卡多。(他喝下一滿杯酒)

麥爾卡多(接上段話):一旦在必要時又來了靈感!那就再好好來一場女愛男歡!

德拉布拉納(把滿瓶遞給他):跟你這樣的人絕無指望,絕無指望!

伊萊娜的小屋·內(nèi)景·夜

半身鏡頭。伊萊娜躺在床上,好像是睡著了。鏡頭向右緩搖出阿麗絲也躺在床上。

阿麗絲:我再也沒收到他的信。一封都沒有。放在我家的那些信,我父母都給燒掉了,還有幾封被別人偷走了。您想得到嗎,偷信?。ㄈ礴R頭,她的側(cè)影和景深處的伊萊娜)

伊萊娜:也許是個鐘情的人。

阿麗絲:我把我記得的最美的段落都抄了下來。您的那位給您寫信嗎?

伊萊娜:開始時寫。

阿麗絲(沉思地):您明天去做彌撒嗎?

伊萊娜(近景):為什么?

阿麗絲(畫外音):不為什么。

伊萊娜:我想我不會去。

阿麗絲(畫外音):您不信?(沒有回答)不信上帝?您不信嗎?

伊萊娜:我不該信。整個人類都不該信。

阿麗絲(近景):說實話是的。尤其是女人。只是我們不放。

伊萊娜的近景。她抬起頭,傾聽外面的腳步聲。

仰拍,特寫,她的視點:布簾猛然拉開,德拉布拉納出現(xiàn)在屋前,仿佛是場悲喜劇。

他的視點:俯拍,近景,伊萊娜躺在床上。搖鏡頭映出阿麗絲。

德拉布拉納感到愕然,他猛地拉上布簾。

俯拍,全景。他大步流星地離開宿舍。

農(nóng)場院子·外景·夜

雙人中景。貝蘭站在一個坑邊,里面有一口棺材,是越南兵挖出來的。他們站在坑邊,手拿鐵鍬,拒絕繼續(xù)工作。

貝蘭(極力勸說他們):天啊,希望你們明白?。▽Ψ鲋葑拥脑侥媳╆惪?。(他走下來。俯拍,搖鏡頭,他站在開車的歐洲人旁邊)希望你明白!我抓的這個地方,我抓的這個地方(他踩了踩棺材)不是死人!我不是碰的死人,是木頭,嗯!也不是骨頭哇。(司機扔掉鐵鍬,上車)我們兩個人抬不動,這不可能,你們明白!你們的宗教禁止你們碰死人,我當(dāng)然尊重,可是,這是木頭??!這就像你們手里的鐵鍬把,不是嗎!

越南兵代表(半身鏡頭,他站在小分隊中間):當(dāng)木頭碰到死人時,這也就是死人,上尉。

貝蘭(特近景,怒氣沖沖):噢,他媽的!他媽的?。ㄋ沽藲猓焦撞纳?,成近景)好,滾吧,嗯,這樣也成,這樣也成!就這樣!就這樣!再說,也許這樣也好,嗯……可這畢竟……

俯拍,全景。越南小分隊、司機和農(nóng)婦圍著貝蘭,他站在坑里露出半身。

司機:我們得有一條結(jié)實的繩子。

貝蘭(又有了希望。對越南兵代表):那么一條繩子,我不知道……用繩子成嗎?

越南兵代表,半身鏡頭。他把話翻譯給其他人聽。

農(nóng)婦:我去找。

貝蘭(俯拍近景):太好了!那我就先說聲謝謝了。如果你們拉繩子,嗯,我就給你們米飯吃。(他站起來,爬出坑,搖鏡頭)我就給你們米飯吃。

教堂·內(nèi)景·白天

全景。信徒們唱著圣歌,搖鏡頭,映現(xiàn)出教堂內(nèi)做彌撒的地方。

神甫:我親愛的信徒們,今天(特近景。伊萊娜和阿麗絲的背影。鏡頭搖成她們的側(cè)影。畫外音)我們特為感激恢復(fù)了我們祖國——宗教的長女和迷途的女兒——與梵蒂岡之間的外交關(guān)系的(伊萊娜碰碰阿麗絲的胳膊,走了。阿麗絲感到驚訝,目送她離去)圣人而祈禱……

瓦蘭工場·外景·白天

全景。鏡頭沿豎直方向緩搖,映現(xiàn)出建筑物的鋼構(gòu)架。鐘聲齊鳴。伊萊娜出現(xiàn)在遠處。伊薩克夫婦進入畫面。他從市場回來,她幫他從車上卸下柳條筐。

伊薩克太太:白菜還不錯。你給我買著小牛的大腿肉了嗎?

伊薩克:噢,我要買到就買到了。而且這就是小牛的。

伊薩克太太(提高嗓門)。那個女人是誰?

伊薩克:我?guī)プ鰪浫隽?。嘿,貝爾特米家有野豬肉。我沒敢買。

伊薩克太太:這要看價錢。(伊萊娜進入畫面)喂,您可真行!從教堂到這兒有一大段兒路呢。

伊萊娜:噢,我走得挺輕松。您給我結(jié)帳了嗎?

伊薩克太太:呃……您是請來的客人。

伊萊娜:請來的客人?

伊薩克:對,是少校請的。反正這是他說的。

伊萊娜:可這沒必要!他在哪兒?

伊薩克:噢,我可憐的夫人,您沒聽見嗎?早上兩點的時候所有的男人都到那兒去了。隧道里吵翻了天呢。

格留佐古爾入口·外景·白天

影片主題音樂又起。

全景。一段軍用路障擋住入口。一輛馬車進入畫面,一個農(nóng)民趕車,伊萊娜坐在上面。

近景。一名士兵來到他們面前。

士兵:站住。不準再往前走,先生,太太。全面戒嚴。

聲音(畫外音):下士?。ㄋD(zhuǎn)過身)

仰拍,半全景。特雷維茲站在路堤高處認出了伊萊娜。他示意讓她通過。

特近景。伊萊娜焦慮地向前走去。

隧道·外景·白天

全景。護士們把傷員帶到一輛停在一座臨時浮橋下的紅十字會的卡車里。

俯拍,全景。鏡頭緩緩搖向臨時浮橋,護士和士兵在橋上來來往往。伊萊娜沿著通向隧道的鐵路走在下面。

全景鏡頭。德拉布拉納后面跟著救援隊。他摘下防毒面具,渾身泥土。

德拉布拉納(對前來接替他們的一班人):我們今天都盡了力。(把面具遞給隊長,轉(zhuǎn)身望著他的士兵。他的耳后流著血)我要給你們的上司寫賀信,請他們批給你們特別假期。謝謝。士官們,你們把大家集合起來,返回營地。

士兵(敬李):全體集合!

留下德拉布拉納一個人,疲憊不堪、他正要離開,發(fā)現(xiàn)了——

近景,伊萊娜向他這邊走來。

他喘了口氣,然后向前走去。搖鏡頭成半身鏡頭,背影,面對伊萊娜。

德拉布拉納:我們盡力而為了。

伊萊娜(深受感動):我想你們過的這一夜是……相當(dāng)可怕的。

德拉布拉納:相當(dāng)可怕,是的。(他從她身邊走過,又轉(zhuǎn)回身望著她)有一切理由這樣說。(她低下頭,沒有答話。他突然轉(zhuǎn)過身,她向后退了一步。他指著隧道)要清除干凈得用好幾個星期!而且,清除什么東西呢?無非是泥漿和灰燼!

他擦著流血的耳朵。伊萊娜為之動容。

伊萊娜(充滿關(guān)切之情):您受傷了?(德拉布拉納沒有回答,他走到水溝旁把手帕浸濕,準備擦耳朵。伊萊娜急忙上前,摘下一只手套,拿過手帕)等等?。ㄋp輕地擦拭傷口)

德拉布拉納(局促不安地):謝謝,謝謝。(慌亂地拿回手帕。她注意到了這一點,有意排遣)

伊萊娜:以為還在打仗。

德拉布拉納:因為您只是從遠處旁觀。戰(zhàn)爭更糟糕……(他走開了,她跟在后面。近景。鏡頭跟著他們橫移)糟糕透了。上百公頃的土地上橫陳著幾百具黑糊糊的尸體。樹林蕩然無存,到處是污水坑,這兒露出一只腳,那兒露出一個爬滿蒼蠅的腦袋……臭味熏天,耗子成群結(jié)隊。

伊萊娜(再也聽不下去了):別說了!

德拉布拉納(停頓片刻,激動不已):可是,我們總是沉默!而且,誰會聽我們的?誰會給我們發(fā)表機會?(感到憤怒)報紙只刊登經(jīng)過修飾的謊言和蠢話?!熬哂袣缧孕袨榈膽?zhàn)爭僅有毀滅的表象”——這是我讀到的話!署名謝爾菲斯將軍。一百五十萬亡靈只有死亡的表象?。ǚ奕坏乩^續(xù)往前走)混蛋!……混蛋?。ㄒ寥R娜尊重他的痛苦情感,默默地跟在他后面,他自然而然地說下去)誰是鮑尼?(她沒明白他的問題)我可在問您,誰是鮑尼?

伊萊娜(他們又停住腳步。她目瞪口呆):可是……可是……我看您是太累了。

德拉布拉納(固執(zhí)地):您不回答。

伊萊娜(突然爆發(fā)):可是,您要放明白,是我在找您算帳?是我!

德拉布拉納(溫和地然而固執(zhí)地):他是誰?

伊萊娜(繼續(xù)說):況且,我就是為這個來的!

德拉布拉納:是誰?

伊萊娜(失去了自制力):您有什么權(quán)利這樣?(她狂怒地走開)昨天晚上,您的行為……粗野的行為?。ㄋ龓缀跸袷翘与x。他在追她,鏡頭成中景,兩人背影)

德拉布拉納:不不不,這些詞已經(jīng)不該用了,過時了。(從路堤上俯拍的全景。他們走上浮橋)不過,既然您提到了昨天晚上,是的,我確實聽見您說……

伊萊娜(氣憤地):您應(yīng)該感到羞愧!您昨天晚上的態(tài)度太可惡了?。ㄋ叱霎嬅妫?/p>

德拉布拉納:是的,我感到羞愧,可我聽到您說的話了,您想想吧。那么,他是誰?

伊萊娜(畫右側(cè)正面鏡頭。終于讓步):是我公公。

他的半身鏡頭,伊萊娜背影。

德拉布拉納:您的公公……我不信。

伊萊娜(中景。挑戰(zhàn)的口氣):他們是三個兒子。這是小弟弟。他們在家里總是這樣稱呼他。不管您喜歡不喜歡,我是這家的人!

德拉布拉納(興沖沖地):參議員?鮑尼?(他笑了)小種馬參議員像匹小種馬嗎(注2)?(他把手放到下巴的位置比劃著,大笑起來)

伊萊娜哭笑不得。一名士兵走過來。

士兵:少校,少兩個人。

德拉布拉納(一下子清醒過來):你肯定嗎?

士兵:我查過。

德拉布拉納:好吧,等著我,我就去。

他走了,還一個勁地笑。伊萊娜目送著他。搖鏡頭,映出她的背部,她也向隧道走去。

隧道·內(nèi)景·白天

近景。鏡頭搖向德拉布拉納,他穿過濃煙和支柱。

聲音(畫外音):必須出去!

中景。他(背影)走到一名戰(zhàn)士身邊。戰(zhàn)士正扶著一名坐在地上呼吸困難的同伴。

士兵:少校,這是杜布爾。他吸進了大量毒氣。

德拉布拉納:可在這里面他沒法兒呼吸。(他在士兵的幫助下抓住傷員,把他拉到出口處)來,你過來,去吧,杜布爾。起步走……起步走。

隧道·外景·白天

近景。伊萊娜看著他們走出來。一名士兵從她身邊跑過去。

近景。士兵過來接替德拉布拉納,帶走了中毒的士兵。德拉布拉納在隧道入口處見到伊萊娜。

德拉布拉納(喘息著):這是炮彈里的雷管爆炸后釋放的毒氣。所以,只要卑鄙的像伙不放棄他的毒物,我們就會受這份罪……這種……(他走過去,坐在畫面右邊的一個箱子上。伊萊娜站在一邊,讓他先喘喘氣。他自然而然地接著說下去)我剛才好像很嫉妒。

伊萊娜(轉(zhuǎn)過頭望著他,吃驚地):什么?

德拉布拉納:不,剛才您問我,有什么權(quán)利?那只有一個答案,因為我好像很嫉妒!(她轉(zhuǎn)回頭)您的丈夫不會嫉妒嗎?

伊萊娜:我丈夫?(她努力鎮(zhèn)定下來)噢,我丈夫,離得太遠了……我跟他的聯(lián)系就靠這種追蹤了。(她情緒激動,聲音干澀)昨天,我還以為找到了他的戒指。

德拉布拉納(不由自主地擦著耳朵):是那個戒指嗎?(她搖搖頭)噢,戒指,我們找到了幾千個,就是……

她走近他。推鏡頭,成近景。

伊萊娜:噢,不,他的戒指很好認。由于一次事故,他不得不把它鋸開,后來也沒有修好。弗朗索瓦在搬動一輛汽車的搖柄時弄斷了手。

德拉布拉納:啊,我知道,您跟我說過。

伊萊娜(吃驚地):我?

德拉布拉納:昨天。

伊萊娜:這怎么可能呢?這件事絕對是我突然想起來的。只是在跟您交談時才……

德拉布拉納:在德希茲,德希茲醫(yī)院!

伊萊娜(被說服了):對。工廠是撤退到德希茲附近了。我把這些都告訴過您了?(她笑了)啊,我真糊涂了。(他站起來,他們登上了浮橋)

[第5本完]

礦層·外景·白天

全景。紅十字會的卡車在撤傷員。

半身鏡頭。推鏡頭映出走到路堤上的伊萊娜和德拉布拉納。她發(fā)現(xiàn)掛在鐵絲網(wǎng)上的酒瓶。

伊萊娜:昨天,這些瓶子不在那兒。

德拉布拉納:不,不,它們就在那兒。您昨天沒看見,可我們走的時侯,它們就在那兒。這是那些家屬回村子之前放在這兒的。

伊萊娜(沒有明白):放在這兒的?

德拉布拉納:對,這就是書信,放到大海里的瓶子,每個瓶子里都有字條。譬如,“如果您找到了112團的下士布朗榭·艾米爾,請通知萊利山谷的布朗榭農(nóng)場?!蔽艺f萊利山谷是因為這是個好聽的名字,可是……您丈夫發(fā)生事故時,您見到了嗎?您在場嗎?

伊萊娜:噢,不。弗朗索瓦只有周末才回巴黎。其余時間他都經(jīng)營瓦蘭工場。為什么問這個?

德拉布拉納:不為什么?不,請原諒,我也不太清楚……失陪了。(他走出畫面)

木棚·內(nèi)景·白天

全景。德拉布拉納坐在辦公桌前,翻閱一個大文件夾。

德拉布拉納(對走入畫面的特雷維茲):古蒂爾兒子的放大圖在哪兒?

特雷維茲(走向景深處的一個架子):大概在這兒。

德拉布拉納:那小姑娘的夫婚夫的卡片呢?

特雷維茲:小姑娘?

德拉布拉納:阿麗絲。

特雷維茲(取出一份材料):您兩個都要?

德拉布拉納(惱火地):對,特雷維茲,都要。(特雷維茲麻利地拿出放大圖,遞給他)啊……(他接過來。特雷維茲又到另一份材料中去找)這也許是我的想像,或者是個巧合,可是……(特雷維茲暫停尋找,聽他說話)兩個女人在說明她們尋找的男人的體貌特征時非常意外地給了我同樣的細節(jié),就是在德希茲一次搖汽車手柄時弄斷了手。

特雷維茲:對,昨天我聽到阿麗絲說過。

德拉布拉納:對呀!

特雷維茲:可另一個人是誰?德·古蒂爾夫人?(德拉布拉納點點頭)可是,為什么這會是同一個男人呢?

德拉布拉納:為什么不是呢?(特雷維茲抽出阿麗絲未婚夫的卡片。德拉布拉納走到他跟前)他碰巧也叫弗朗索瓦?

特雷維茲:夏爾,夏爾·弗魯。

德拉布拉納(困惑地):夏爾·弗魯,弗朗索瓦·德·古蒂爾,不,這沒有聯(lián)……

特雷維茲:噢,開頭字母!FC、CF(注3),完全一樣!這證明不了什么,可是……(他放下卡片,去翻另一份材料)

德拉布拉納(沉思地):這證明不了什么,但是,這兩個女人在這兒!而這不是巧合,這是一個歸宿。她們走到同一條路上,因為她們尋找的是同一個男人,就像兩條河匯合到一起。(特雷維茲把德·古蒂爾的卡片交給他。他比較著兩份材料)這個歸你保存,特雷維茲。(特雷維茲猶豫了一下)算了,這時候我是四處碰壁。

礦床入口處·外景·白天

全景。德拉布拉納和特雷維茲走到停在前景處的小車前。被毒氣熏倒的士兵被安頓在車里。搖鏡頭,映出等在車前的伊萊娜。

德拉布拉納(對伊萊娜):我很想帶您回去,可是,我得用我的車把中毒氣的人拉走。我們可以等車回來后再走。

鄉(xiāng)村公路·外景·白天

全景。載著伊萊娜的馬車穿過田野,漸漸遠去。德拉布拉納駕車。伊萊娜坐在他旁邊。農(nóng)民置于后景。近景,攝影機放在車中拍攝。

伊萊娜:最后一年相當(dāng)空虛。他蔑視自己,蔑視從他的處境和他的家庭關(guān)系中得到的優(yōu)勢。于是,為了逃避這些特權(quán),他就投身到戰(zhàn)爭中。而我,我沒有攔他。(中景。前景是馬。拉鏡頭,跟拍他們)我甚至琢磨過我是否也想去。

德拉布拉納:我開始明白了……所有這些醫(yī)院,這些收容所,到處奔波、熱情……

伊萊娜:過分的熱情?(他點點頭)噢,是的,確實是的。假如我真像我自認和自知的那樣愛他,我就會死乞百賴地去阻攔。我會打他,哀求他,我會糾纏司令部,我會……!我會在他的那輛火車車頭前臥軌,我什么都做得出來!我沒有挽留他,因為……我以為……畢竟,我希望他回來能變個樣,更親近,不同以往……(她突然打了個寒戰(zhàn),拉緊披巾)噢,我冷。

麥爾卡多工作室·內(nèi)景·白天

特近景,麥爾卡多穿著工作服,手上粘滿粘土,一邊塑胸像,一邊跟兩個來訪的農(nóng)民交談。

麥爾卡多:你們面前的那個士兵像有兩米五高,如果你們愿意,我可以做成三米的。

全景。穿著節(jié)日服裝的兩位農(nóng)民,波拉和維爾涅。右邊,阿麗絲戴著頭盔,坐在一條板凳上。在麥爾卡多的左后側(cè),于連正為她畫速描。

波拉:那價錢呢?

麥爾卡多:啊,這個。這兒有一個價格表。我的腦子不記價。(波拉開始找價格)。

維爾涅:在布里杰爾,人家有一個小方尖碑,上面刻著三十六個名字!每面九個。

麥爾卡多(忙個不停):那你們呢,究竟有多少個名字?

波拉(二人半身鏡頭。稍帶難色):正是為了這事我們才堅持要見這位長官。

維爾涅:他好像認識有關(guān)的人。

波拉:尤其是省長!布朗卡爾省長!

麥爾卡多:你們早跟我說呀。我也認識不少人。

波拉(二人鏡頭):很簡單。咱們拉卡涅鎮(zhèn),有十七個入伍的。真運氣……沒一個死的,一個都沒死!可一下子,又不是什么運氣了。(麥爾卡多的鏡頭。畫外音)您已經(jīng)知道有什么想法了吧!而且,人家都比咱們有優(yōu)先權(quán)。(二人鏡頭)一分錢也沒得過,無論是區(qū)里(阿麗絲特近景,她忍住笑。畫外音)、省里,還是部里,一個大子兒也沒給過。

麥爾卡多:可布朗卡爾省一長在這里能做什么?

波拉(二人鏡頭):在布萊泰利,有一個大農(nóng)場,就在咱們鎮(zhèn)和蘇維爾之間,農(nóng)場那兒有兩個死的,一個伙計和一個長子……只要把兩個鎮(zhèn)子的地界調(diào)換調(diào)換,(麥爾卡多心存疑惑。畫外音)把農(nóng)場劃歸咱們就齊啦,咱們就有倆死人啦。(阿麗絲快要笑出聲來)反正他們有三十多個呢!(兩農(nóng)民鏡頭)損失不算大!

維爾涅:三十多個呢!

麥爾卡多捧腹大笑。阿麗絲也捧腹大笑。兩個農(nóng)民困惑地相視片刻,麥爾卡多笑得直不起腰來。

瓦蘭工場里的浴室·內(nèi)景·白天

近景。德拉布拉納和貝蘭在改建的簡陋浴室里淋浴。

德拉布拉納(擦身子):沒人請你挖兩具尸體。

貝蘭(抹了一身肥皂):這樣更保險。而且,我做得對,因為當(dāng)時我就懷疑過……

德拉布拉納:懷疑什么?(他拿起另一條浴巾)

貝蘭(用水沖身子):就說頭一個吧,就是拉克里特森林的那個小伙子,很可能是個美國人。

德拉布拉納(擦臉):是嗎!

貝蘭(又撩水沖洗):是的,他少了只耳朵。

德拉布拉納(心存疑惑):有誰讓你想到這兒上去的?

貝蘭(理所當(dāng)然地):印弟安人!

德拉布拉納驚愕不已。

半身鏡頭。麥爾卡多進來,身后跟著兩個農(nóng)民。

麥爾卡多:啊,少校!我知道您回來了,瞧,我給您帶來了主顧!

鏡頭側(cè)移,跟著他們到了德拉布拉納處。

德拉布拉納(生氣地):你來的不是地方,也不是時候。

麥爾卡多(無所謂地):噢,他們只要兩分鐘就行??拷c,先生們。靠近點。

波拉:事情很簡單,少校,在我們鎮(zhèn)上,拉卡涅鎮(zhèn),有十七個人被征入伍了。

維爾涅:十七個!

波拉:并且沒一人死亡!

維爾涅:一個都沒死!

德拉布拉納困惑地搓著耳朵,轉(zhuǎn)向貝蘭。

瓦蘭工場水房·內(nèi)景·夜

中景。伊萊娜梳洗完畢。阿麗絲俯身看她的洗梳用品。

阿麗絲:這些可真美!您總是帶著它們嗎?

伊萊娜(微笑著):有汽車這很方便。(阿麗絲拿起一個香水瓶向空中噴去)別噴了,我們會看得像那些輕佻的女人!

阿麗絲(給自己灑著):啊,是?。】芍車臍馕墩媸橇钊丝謶?。墓地、水坑……(她去放下香水瓶)

伊萊娜:更糟的是這些骸骨堆,上帝!

阿麗絲(返回身。鏡頭搖向她們成近景):您會找著他的。您的那位,會找到的。

伊萊娜(順從地):我想不一定。他就在格雷佐古爾。

阿麗絲:夏爾也在那兒??隙ㄊ恰N艺业搅艘话芽讨值男〉?。我故意把它扔掉了,不過,那真像是他的,真是他的。

伊萊娜:可是,所有的男人都有一把刀呀。我丈夫也有。

阿麗絲(吃驚地):帶正十字嗎?

伊萊娜:我想是的。這種東西一次可做好幾百呢。

阿麗絲(聳聳肩):為了賺錢唄。

伊萊娜:可你為什么要把它扔回去呢?

阿麗絲:這是一個死人用過的刀。我希望他活著。

伊萊娜:可剛才你還說……

阿麗絲(有些激動地,走開,又走回):可我一會兒這樣說,一會又那樣說?。ㄧR頭搖向她成近景)噢,反正還是活著更好!

伊萊娜(特寫鏡頭。她同情地看著阿麗絲,然后垂下雙眼,就像自言自語):這幾個月里,我越是到處尋找,就越是對在一個醫(yī)院深處發(fā)現(xiàn)他的念頭感到害怕?;钪?,但已成廢人。(阿麗絲嚇呆了。伊萊娜繼續(xù)平靜地說著)慢慢地,就有了他已死了這個念頭,令人安慰。我甚至不怎么憂傷。我很平靜。

阿麗絲(特近景。她大驚失色):怎么可以這樣說?

伊萊娜(非常冷靜地):我很認真地說這些話。非常認真。(有人敲門,她轉(zhuǎn)過頭)

近景。她們兩人的背影。景深處,德拉布拉納打開門。她們急忙披上罩單。

德拉布拉納:對不起!(公事公辦地)我找阿麗絲。

阿絲絲(吃驚地):找我!

德拉布拉納:這味兒可真……你們打破了香水瓶嗎?

兩人哈哈大笑起來。

德拉布拉納的臥室·內(nèi)景·夜

俯拍全景。左邊是一張床,右邊是一張小辦公桌。腳步聲傳來。阿麗絲走進室內(nèi),德拉布拉納緊隨其后,說話語調(diào)不溫不火,一副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

德拉布拉納:昨天晚上我趁時間還來得及,讓人修復(fù)了幾個我們在車廂里找到的遇難者的肖像。(他從辦公桌上拿起一套卡片)后來,他們當(dāng)中的大部分人都燒了,就連……算了,您自己看吧。(他把卡片遞給她)這些卡片里有沒有一張符合……

半身鏡頭。阿麗絲拿起卡片,開始查找。他等著她的反應(yīng)。她的目光突然停留在一張卡片上。

阿麗絲:夏爾!這是夏爾?。ㄋ芽ㄆf給他)

德拉布拉納看著她:您肯定嗎?

阿麗絲(動情地):至少……我比您更認識他。

德拉布拉納(念出卡片背后的字):一米八〇,淺色眼睛?

阿麗絲:對。

德拉布拉納(繼續(xù)裝出詢問的樣子):您常見到他嗎?

阿麗絲:起初是的。

德拉布拉納:在哪個地區(qū)?

阿麗絲:您知道的很清楚,在涅夫勒。

德拉布拉納:他那時候干什么?

阿麗絲:我想,是搞武器裝備。他負責(zé)組織安排工作。(德拉布拉納收回卡片,把它們放到辦公桌上)然后就參軍了。

德拉布拉納:是17號嗎?(他悄悄地褪下他小指上的戒指)

阿麗絲:5月17日。您為什么問我這些?

德拉布拉納:核對,(出示那枚戒指)他手指上戴著這個結(jié)婚戒指。

阿麗絲(天真地:)可是……我們并沒有結(jié)婚哪!

德拉布拉納(生硬地):不,親愛的。他結(jié)婚了。(她感到震驚)就是這么回事?。ㄋ呀渲阜旁谧雷由?,向出口處走去)您盡快到我的辦公室去找我。我們就要把檔案材料封存起來。

她機械地點點頭,悲傷地從他為她打開的門走了出去。

伊萊娜的小屋·內(nèi)景·夜

半身鏡頭。推鏡頭,對著伊萊娜的背。她走進來,轉(zhuǎn)過身,責(zé)備畫外的德拉布拉納。

伊萊娜:您竟敢這樣告訴她,不找另外的借口!

德拉布拉納:對。

伊萊娜:而且,為什么這樣生硬?

德拉布拉納:應(yīng)該幫助人們。

伊萊娜(特近景。生氣地):好哇!用折磨他們的方式?

德拉布拉納(近特):用使他們痛苦的方式!應(yīng)該一下子把他們擊倒,使他們以為是在惡夢當(dāng)中。不久以后,他們就會醒過來,而生活對于他們來說就顯得溫馨得多。(她低下頭,平靜下來。他溫和地接著說)19點50分的火車不大合適。那是趟休假軍人的列車,一趟酒鬼的列車。我?guī)プ魈煸缟?點的那趟車(她露出感激的神情。他繼續(xù)說)您一點都不餓嗎?

伊萊娜(她轉(zhuǎn)過頭好像要拒絕,隨后又改變了主意):怎么不餓,我餓極了?。ㄋ倘灰恍?,容光煥發(fā))

瓦蘭工場餐廳·內(nèi)景·夜

俯拍全景。幾位賓客散坐著,伊薩克夫婦倆分頭為他們上菜。

伊薩克:康坦斯,給側(cè)量員上一份蔬菜嫩肉塊和一份胡蘿卜燜牛肉!

中景。德拉布拉納和伊萊娜坐在一旁的小桌前。

伊萊娜:他貴族氣十足。我被迷住了!我下到舞池,和他跳舞,就成了!

德拉布拉納(放下頸飾,取下單片眼鏡,著著她):那會兒您真是個小提琴手?在樂隊里?

伊萊娜(連珠炮似地):在一個樂隊,不……唔,也算是吧!不過是為行善。我們是義務(wù)演出,為麻風(fēng)病人,為華工,為孤兒!

德拉布拉納(特寫。善意地挖苦道):……還有聾子?(她動人地笑了。他又拿起頸飾)漂亮的臉蛋。

伊萊娜:他非常討人喜歡,這也使他非常為難。

德拉布拉納(特寫,他垂下雙眼):世界安排的不公平。我真想非常討人喜歡。(他抬起雙眼看著她)

二人近景。她笑了。他把頸飾放下,推給她。

伊萊娜(把頸飾放進小提包里):他是個靦腆的小伙子。比他家里的人單純得多。

德拉布拉納(更嚴肅地):但愿他跟他那個家族的其他成員不同,而為他辯護。

伊萊娜(近特景):您為什么這么恨他們?

德拉布拉納(畫外音):恨他們?(他的特寫鏡頭。溫和而又厭煩地)我不是恨他們。這個詞太無力了。(停了一會兒,然后決定說出來)您知道,鮑尼曾為一艘被法國截獲的德國船當(dāng)說客(她的特寫鏡頭。畫外音)……這是一艘為德國戰(zhàn)爭工業(yè)提供必需品的船……

伊萊娜(戒備地):那又怎么了?

德拉布拉納(特寫鏡頭):……船交還給它的主人虜伯先生了!在戰(zhàn)事最激烈的時候!

伊萊娜(特近景。激動地):這不可能!他把自己的一份財產(chǎn)贈送給紅十字會慈善事業(yè)。他是個愛國者!

德拉布拉納(近景):這兒?。ㄋ钢S)看看這兒!(俯拍全景)這里是不是真的都被毀了?(鏡頭對著他)村子,醫(yī)院,教堂,森林,是被毀了。可這座工廠呢?

伊萊娜(特寫鏡頭。激烈地):我看它也沒用了。

德拉布拉納(鏡頭回到他):我寧可說它未被使用。(推鏡頭,對著他,成近景)在戰(zhàn)時,我們實行了一次二十二公里的戰(zhàn)略撤退,把布雷希和迪翁維爾的兵工廠和高爐煉鐵廠拱手交給德國人。(鏡頭對著她)

伊萊娜看著他:干什么用?

德拉布拉納:干什么用?在他們撤退時,德國人留下了(指指工廠)這個寶貝的工業(yè)建筑和其他幾座建筑。禮尚往來。

伊萊娜(氣憤地):這太荒謬了!

德拉布拉納:這家工廠可以在兩個月內(nèi)恢復(fù)生產(chǎn)。所以,這個大家族的族長急不可待地要看到那位失蹤者列入“陣亡烈士”名單中。(鏡頭對著伊萊娜。畫外音)一名失蹤者,從法律上看,(鏡頭轉(zhuǎn)向他)這可以了結(jié)一切。一名死者,可以鑲?cè)腌R框,掛在每個經(jīng)理的辦公室里,光耀門庭!

伊萊娜(克制著她的憤怒):那好,我們馬上就去查明這一切!如果您所說的這些是準確的,那么……

德拉布拉納:那您要怎么辦?

伊萊娜(失去了控制):別再管我的事,您聽著!永遠別再管了?。ㄋ直┑亟又f)要不要我說說您的結(jié)婚戒指?您昨天還戴著它呢。

德拉布拉納(嚴肅地):那是我母親的戒指。

伊萊娜(挖苦地):您畢竟還有一個女人??赡鷱牟惶崞鹚?。(她堅持地)您的妻子,您從來不提她!為什么?(諷刺地)一個軍人的妻子,是一個非常令人感興趣的話題。

德拉布拉納(稍感震動):現(xiàn)在不再是了。

伊萊娜(畫外音):您說什么?

德拉布拉納:她不再是軍人的妻子。她已經(jīng)成了杜·貢迪埃夫人,一個奧爾良公證人的妻子。(他在說出最后一個音節(jié)時噗地笑出聲來。伊萊娜也哈哈大笑起來)

近景。伊薩克端著甜食走到德拉布拉納身后,伊萊娜止住笑。

教堂·外景·夜

中景。所有的窗戶都亮著燈??梢月犚娦[聲中的鼓掌聲。

教堂·內(nèi)景·外景·夜

俯拍全景。教堂中殿成了一個真正的咖啡音樂廳。由四名美國音樂家組成的樂隊向觀眾致意。汽車燈照亮了舞臺。

全景。幾對舞伴開始跳舞。

特寫。伊萊娜(眼睛閃閃發(fā)光):新式舞蹈真有趣。您不想試試嗎?

德拉布拉納(特寫鏡頭。窘迫地):噢……我是個過時的人。一個1913年的人!

她微笑著退了一步。全景。她向德拉布拉納伸出一只手,德拉布拉納不便拒絕,隨她走去。

德拉布拉納和伊萊娜的半身鏡頭。他跳了幾步之后,就放棄了努力,彬彬有禮地把自己的舞伴交給旁邊一個士兵。他做了個請求原諒的姿勢,離開了。拉鏡頭,伊萊娜優(yōu)雅地踏著節(jié)拍翩翩起舞。她高興地朝場外的德拉布拉納瞥了一眼……

俯拍全景。跳舞的人跟著樂隊的音樂狂舞著。

俯拍全景。音樂開始,人們成雙成對地坐回到原座上。

中景??评┲患谌棺?,上面別著一束三色花,充滿感情地唱起來。

科拉(唱):四年以來,他們都在打仗。

那是一次短兵相接,

矮小的皮埃爾和魁梧的投彈手弗朗茲狹路相遇。

他們的仇恨就是方向盤,彼此要致于死地。

近景。德拉布拉納心不在焉地聽著。伊萊娜喝了一口香檳。他慌亂地看著她。

推鏡頭前移,近景,科拉繼續(xù)唱著:

清晨來臨,皮埃爾對著普魯士人高喊。

投降吧,烏鴉,今天你必死無疑!

皮埃爾推上刺刀,刺中弗朗茲的軀體,

弗朗茲掙扎著舉起槍托,

朝皮埃爾的腦袋猛擊。

特近景。德拉布拉納又以無聲地詢問眼神看著伊萊娜。

伊萊娜回視,科拉勝利地舉起雙臂唱著:

突然,一聲軍號從戰(zhàn)壕邊響起,

這是停火的訊號,

周圍的人全都站起。

普魯士人跪下雙膝,

向皮埃爾哀求,請留下

我這可憐的身軀

讓我們相處如兄弟。于是

這兩個士兵拋掉手中武器,

一瞬間,他們的笑聲、

他們的熱血和他們的眼淚

便融到一起!

全景。全體觀眾受到歌曲力量的激勵,齊聲跟著科拉合唱……

全景。所有的人都在瘋狂的掌聲中又唱了一遍結(jié)尾。伊萊娜穿過畫面。

雙人中景。德拉布拉納在鼓掌,然后回到桌旁(鏡頭搖過去),他發(fā)現(xiàn)伊萊娜不在場,慌亂地四下張望。

德拉布拉納轉(zhuǎn)回身。鏡頭搖過他的視野:伊萊娜正在出口處穿大衣。他從人群中分開一條路,直奔門口。

德拉布拉納:伊萊娜?。ㄋ飞纤?。鏡頭搖向他們成近景)有什么不適嗎?

伊萊娜(喘了口氣):我打算回去了。

[第6本完]

路上·外景·夜

全景。德拉布拉納的車穿過畫面。以下對話是通過一組正反打鏡頭表現(xiàn)的。

伊萊娜(有點輕蔑地):事實上,我只是想離開這個鬧哄哄的地方。

德拉布拉納(寬容地):他們是年輕人。受了不少苦。

伊萊娜(尖刻地):一首《馬賽曲》就足以讓他們重新出征?。ㄋ粗┠矔咴谇懊妫。ㄋ粗懊妫┻@是個俱樂部。以后多少年都可以充當(dāng)一個俱樂部,為打勝仗的人開的俱樂部!當(dāng)然,在對面,他們已經(jīng)為吃敗仗的人開了一家俱樂部?。ㄋ挚粗┠溃覟槭裁磿氲骄銟凡繂??因為那里面不接受女人。(他露出一絲微笑,任她繼續(xù)說下去。她激動地)沒有什么比女人的勇氣更讓你們害怕的了。(他偷偷地瞥了她一眼,畫外音)她們的目光!(她沉默片刻,喘口氣)停車?。ㄋ纯此.嬐庖簦┩\?!

全景。車停住不動。

他的特寫。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她。

她的特寫。她也直視著他。

伊萊娜(果斷地):您愿意要我嗎?就像我現(xiàn)在這樣?

德拉布拉納(不知所措):可是……真的,您聽我說!您說的事……您認識我才這么短的時間。

伊萊娜(充滿激情,一板一眼地):這不是一起開商店,德拉布拉納先生。這不是信譽問題。這是愛情,是激情?。ㄋD(zhuǎn)過目光。她熱情地繼續(xù)說)一剎那間是足夠做出決定,就知道彼此是不是有這樣的渴望。直到永遠!

德拉布拉納(怯儒地):可是……我比您大十五歲。

伊萊娜(仍然充滿激情地):也許更大。誰跟您說這個了?有一句話,少校。三個字。只要說出這三個字,就算大局已定,不可逆轉(zhuǎn)。我會帶著我的衣裙、我的黑眼睛、我的小提琴和我的瘋狂跟著您到天涯海角……當(dāng)然不帶過去。(他極為驚訝地看著她。畫外音)不帶熱戀的過去。(她的鏡頭)我們互相依托的三個字。(她停住,等他回答)

德拉布拉納(他看著她,然后移開了目光):您說吧。

伊萊娜(有些失望):噢不!您說!您說!

德拉布拉納(無法抗拒,他轉(zhuǎn)過頭去卑怯地):明天……明天我們會看得更清楚。

伊萊娜默默地目不轉(zhuǎn)睛地看了他片刻,然后,把她那戴著白手套的手伸向德拉布拉納的臉。

伊萊娜的手停在他的面頰上,他慌亂地看著她。

她激動地看著他。她的嘴懦動著像是在抽咽,突然放開他,轉(zhuǎn)過身去。

近景。伊萊娜在德拉布拉納的失神的目光的注視下匆匆走開。

全景。她呼地關(guān)上車門,拉緊了身上的披巾,走了。德拉布拉納反應(yīng)過來,匆匆下車,軍帽落在地上。他趕了幾步,又停了下來,然后轉(zhuǎn)身向汽車走去,他笨拙地想用斷臂把車子發(fā)動起來。

近景,幾次努力,都未成功。他茫然而沮喪地靠在發(fā)動機罩上,稍傾,因激動而絕望無力地倒在地上。

凡爾登城堡·內(nèi)景·白天

半身鏡頭。維爾里約穿著制服佩戴胸章走進一個為舉行儀式而改為停尸室的大廳。入口處一名戰(zhàn)士拿著一束花。一位身材高大穿黑色文官制服的宮員走了進來。

維爾里約(莊嚴地):安德烈·馬其諾先生,軍事和撫恤部部長!

馬其諾摘下帽子,把它遞給一名傳令兵,接過那束由矢車菊、雛菊和麗春花扎成的三色花束(注4)。

聲音(畫外音):持槍!

維爾里約請馬其諾向前走。推鏡頭,越過他們。沿著墻壁,儀仗隊的士兵們持槍站立。還有一些文職宮員、一名記者和一些穿喪服的婦女。

維爾里約:按您的指令辦的,部長先生,這些婦女代表母親和寡婦。

馬其諾(一顛一跛,拄著一根拐杖):那個抽簽的士兵呢?

維爾里約(點頭示意):就是這個人。

全景。推鏡頭,他們看到的小教堂。八個棺柩,分置兩排,上面蓋著綴有棕櫚葉圖案的三色旗,放著木十字架。墻上掛著132步兵團的徽章。景深處站著那些寡婦,中間前景放著棺材和一個年紀輕輕的士兵。

馬其諾(吃驚地):可是……他打過仗嗎?

維爾里約:1919年適齡入伍者,自愿參軍,父親失蹤。他參加過香檳省、凡爾登和阿爾薩斯的戰(zhàn)斗。是234步兵團少有的幸存者之一。后轉(zhuǎn)入132步兵團,部長先生。(他叫道)士兵?。ò肷礴R頭。戰(zhàn)士正面。畫外音)過來!

士兵:士兵奧古斯特·坦恩。

特近景。德拉布拉納姍姍來遲。鏡頭跟搖,他悄悄地鉆在官員們后面。

馬其諾和維爾里約。維爾里約發(fā)現(xiàn)了他,向他走去。

馬其諾(對士兵):他們告訴了我您的服役情況。您非常年輕。

坦恩:是,先生。這不礙事。

近景。鏡頭跟搖維爾里約到了德拉布拉納身邊,他也穿著軍服,佩戴胸章。他們后面的墻上寫著“禁止通過”。

維爾里約(生硬地,幾乎不看他):怎么,德拉布拉納,您讓我一個人受罪!

德拉布拉納(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前面):我發(fā)生故障了,將軍。

維爾里約:什么故障?

德拉布拉納:一切。

傳來軍號聲,儀式開始。

鏡頭轉(zhuǎn)向馬其諾和立正的坦恩。軍號聲止。

馬其諾(轉(zhuǎn)向坦恩):士兵?。ㄈ?。馬其諾站在棺柩前,開始在一片肅穆中發(fā)表講話)士兵,這是一束鮮花,(雙人中景。他揮動花束)是在凡爾登戰(zhàn)場上的殉國將士墓中采集的。(把花束交給他)您把這束花放到棺柩上,在這八具棺柩中,您任選一個,放上這束花。(全景)這具棺柩將是法國人民明天將護送到先賢祠和凱旋門去的無名戰(zhàn)士的棺柩。(半身鏡頭)這是法蘭西賦予她兒女的一個殊榮,而這一殊榮對于象征著和永久紀念著凱旋將士的英勇精神的人來說并不為過(德拉布拉納和維爾里約的近景。畫外音)是他們那默默的獻身精神(全景。從小教堂盡頭看馬其諾和坦恩。前景上是寡婦們的背影)和超人的英雄氣慨捍衛(wèi)了我們的祖國、權(quán)利和自由。

中景。馬其諾講完話轉(zhuǎn)向坦恩。坦恩非常膽怯而又激動地向前走去。拉鏡頭,微俯,成近景。他在咚咚的鼓聲中緩緩走過第一排棺柩。他在寡婦們面前轉(zhuǎn)身向第二排走去。

維爾里約和德拉布拉納漫不經(jīng)心地望著地面。他們低聲交談。

維爾里約(生硬地):這引不起您的興趣?

德拉布拉納(指指眾人):他們讓敵人殺死了一百一十五萬人,可現(xiàn)在卻只想著這個人。這個花招是個丑劇!

維爾里約:您才是個丑劇。

德拉布拉納(拿出一張紙):我最后的一批名單,將軍!我又找到了五萬一千人!在兩個月內(nèi)!

維爾里約(氣壞了):讓您和您那些該死的報表都見鬼去吧?。ㄋ岣吡寺曇簦┠莻€瘋子!

近景。官員們的背影。其中一人聽到吵聲,轉(zhuǎn)過身來。

德拉布拉納臉上毫無表情。

雙人中景。拉鏡頭,坦恩正沿著棺材走著。他把花束放在最后一口棺材上,退后幾步。鼓聲停止片刻。

聲音(畫外音):向死者致敬!

鼓聲又起,坦恩敬禮,哀樂聲迴蕩在大廳。

城堡·內(nèi)景·白天

半身鏡頭。一名記者詢問站在馬其諾身邊的坦恩。攝影師在畫左。

記者:您選擇了6號。為什么?

坦恩(亮出徽章):我是132團的。我把數(shù)字加起來:三加二等于五,五加一等于六。加么,我們團就屬于第六具尸體了!

攝影師:別動!

馬其諾走近坦恩身邊。鎂光燈一閃。

半身鏡頭。德拉布拉納和維爾里約向出口處走去。記者攔住了他們。

記者(對維爾里約):有關(guān)的軍區(qū)是九個。為什么只有八個棺材?

維爾里約(生硬地):有一個軍區(qū)不能肯定原本代表他們的那具尸體的國籍。(他走了)

記者(趕上德拉布拉納):難道,沒一個人能辨認出身分嗎?

德拉布拉納(厭煩地):他是我叔叔!

他拋下吃驚的記者,但是,這位記者還是胡亂地記上一筆。

維茲葉車站·外景·白天

全景。前景上,于連看著阿麗絲和伊萊娜沿著臨時車站的鐵路漫步。

近景。伊萊娜把手臂伸給阿麗絲。拉鏡頭,兩人說著臨別的知心話。

伊萊娜:我試著不去評論……就是盡量少評論。這是我從近幾年的生活中得出的經(jīng)驗。

阿麗絲:是啊。

伊萊娜:我也想告訴您……那茶。

阿麗絲(不明白):怎么?

伊萊娜:茶。您徹得太濃了,濃極了。

阿麗絲(還是不明白):是嗎?可我從來都沒給您……噢,想起來了,在汽車里!

伊萊娜:前天。

阿麗絲:前天?如果有人問我,我會說那是幾個星期前的事。

伊萊娜(認真地):應(yīng)當(dāng)少放一點茶葉,放在一個銀制空心球,或包在一個小布包里(她們停住腳步),特別注意別讓水開了……記住,這不打緊。(她撫摸她的手)當(dāng)然,除非您得和一個真正喜歡茶的人一起生活。(她輕輕放開胳膊,打開小包,把頸飾拿出來遞給她)做個紀念。(阿麗絲非常感動地接過來,向伊萊娜俯過身去。兩人親吻)等等?。ㄋ蜷_頸飾,拿出照片,把照片放回自己的小提包里。她們非常激動,相視良久)我忘不了您。(遠處,火車汽笛響了)

阿麗絲:我也忘不了您。我要回到家里。父母在等我。

伊萊娜(握住她的手):小學(xué)教師,這不錯。

阿麗絲:對,是不錯。我得去向瓦朗蒂納夫婦告別。

她親吻她,然后離開。推鏡頭,伊萊娜的近景,她依依不舍地目送阿麗絲遠去。

半身鏡頭。阿麗絲跑向于連。她把頸飾鏈掛到脖子上,于連輕輕幫她撩起頭發(fā)。影片主題音樂又起,并一直持續(xù)到段落結(jié)束。阿麗絲轉(zhuǎn)向他,他推著自行車朝公路的方向走去,兩人漸遠,迷人的剪影留在荒蕪的景色中。他摟住她的腰。

德拉布拉納(畫外音):貝多里約,1922年1月6日。

德拉布拉納農(nóng)場·外景·白天

全景。灑滿陽光的遼闊平原,小樹叢遍布四周,德拉布拉納的穿著像一個風(fēng)度翩翩的農(nóng)場主,他正在那里散步。

德拉布拉納的聲音:伊萊娜,我親愛的伊萊娜。您的信給了我莫大的快樂,因為它給我?guī)砹撕艽蟮南M?。短短的幾句就使我想起您的聲音,您的目光,想到陪伴我的孤寂的日日夜夜的迷人身影。上帝保佑我的信能在您動身去威斯康星之前寄到紐約,寄到您的手里。在我的地球儀上,我很難找到這個地方,如果您不慎在那里迷了路,我怎樣才能找到您呢?

紐約·外景·白天

全景。海洋。

仰拍,全景。磚結(jié)構(gòu)樓房的上面幾層,遠處可以看到本世紀初風(fēng)格的建筑物的兩個屋頂。

德拉布拉納的聲音:您說,新的生活,新的人,新的開始。您在這些新事物中需要什么呢?您已經(jīng)使一切煥然一新,尤其是老人的衰老的心。

伊萊娜在紐約住的飯店·內(nèi)景·白天

全景。推鏡頭飯店內(nèi)的豪華設(shè)施,映出正在讀信的伊萊娜。她穿著白色鑲邊長裙,梳著二十年代的流行的短發(fā)。她依在窗前,窗外繁花似錦,還有灑滿陽光的涼臺。

德拉布拉納的聲音:您既沒有理解我的不安也沒有理解我的沉默。我自己是否理解呢?我曾經(jīng)對我自己的無限柔情感到驚惶,現(xiàn)在仍然感到驚惶,而您的滿腔熱情卻使我木然失措。在我的記億中,那是可怕的一夜。

德拉布拉納的農(nóng)場·外景·白天

全景。鏡頭從一條小路移向樹叢中。德拉布拉納牽著馬出現(xiàn)。

伊萊娜的臥室·內(nèi)景·白天

德拉布拉納的聲音:只要我悄悄說出您讓我說出的那三個字就夠了,可是我竟然沉默了。(半全景。霧靄中的田野。他從遠處牽著馬出現(xiàn))現(xiàn)在,我每天要用盡全力喊上一百遍,盼著這句話飛過把我們隔開的千山萬水。我愛您。(伊萊娜的特寫:她把信壓到嘴唇上,閉上雙限)是的,我愛您。直到永遠。(全景。鏡頭慢搖,映出遠處的山巒,隨后映出正在漫步的德拉布拉納,背影)久別以后才向您表白愛情,這也許會讓您發(fā)笑。這卻使我輕松。這使我相信,我還心神恬然地活著。身外之事無關(guān)緊要……我做了重大的選擇,譬如,我決定離開軍隊,而且,它也沒給我找任何麻煩就放我走了。(伊萊娜特寫)我不戀城市,我不慕功名,我回到了童年生活過的地方,在這里,我有一所家傳的住宅,四周是幾公頃多石的土地和葡萄園。(全景、推鏡頭,伊萊娜倚窗讀信,周圍是帷幔和豪華的家俱)我誠惶誠恐地把這片微不足道的王國獻給您?,F(xiàn)在已是入夜十點??諝庵袕浡S肥、薄荷和焦糖的氣味,因為我把糖撒在爐灶上。(半全景。霧縷浮翔,晨光熹微。德拉布拉納騎馬徜徉。拉鏡頭,他落在遠景處)明天早上,我要去我的小樹林里看看那些野豬是不是已經(jīng)去了西班牙,然后我就開始等待。(伊萊娜讀信的中景)等您。我已經(jīng)開始等待。(全景。德拉布拉納依然在騎馬徜徉)我等不到一百年以上。哪怕一百零一年。又及:這是最后一次我用我的可怕數(shù)字來煩擾您。而我計算過,與盟軍在勝利日的游行時通過愛麗舍田園大街用去的大約三小時相比,若按同樣的規(guī)定陣容和步速,那么,在這場無法補償?shù)寞偪竦膽?zhàn)爭中喪生的人(伊萊娜近景)至少要走十一天十一夜。請原諒這種惱人的精確數(shù)字。我的一生忠于您。(她閉上眼睛,激情澎湃,任憑這封來信飄落地上,然后,她睜開雙眼,沉浸在幸福之中)

半全景。德拉布拉納走在葡萄園中。拉鏡頭,他愈來愈遠,最后消失在沐浴著陽光的廣閣而又美麗的景色中,傳來彩片主題音樂的最后幾個和聲。

在影片音樂聲中,映現(xiàn)出黑底白字的片尾字幕——完。

[第7本完]

(全劇終)

注釋:

注1:指勒貝格大叔。

注2:鮑尼(Poney)一詞在法語里與“小種馬”同義?!g者。

注3:夏爾·弗魯(Charles Ferou)和弗朗索瓦·德·古蒂爾(Francois de Courtil)兩個名字的開頭字母相同?!g者

注4:矢車菊為藍色,雛菊是白色,麗春花是紅色,三種顏色正好是構(gòu)成法國國旗的顏色?!g者

PS:譯自法國《前臺電影》月刊,第388期,1990年1月。本刊有所刪節(jié)?!幷?/p>

這篇影評有劇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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